殷莲等她一会儿,没见到她递药,小推车上倒是有一杯温水。殷莲便自顾自地找到药服用,又喝了水。做完这些后,她在葛妙对面的茶几上坐下。
殷莲手长脚长,茶几和沙发间的位置逼仄,她的腿就委委屈屈的卡在沙发扶手边,无形间倒是把葛妙圈了起来。
葛妙抬起头,入眼先看到殷莲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再见她白皙的脖颈,最后才看见她的眼睛。
那双死海般的眼睛。
葛妙把后背靠近沙发背,她合上眼睛,半是喟叹,半是无奈:“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金锁
希森市的秋天多雾,白蒙蒙一层裹着天地,鳞次栉比的大楼也全都淹没其中,不见踪影。
殷莲和大楼一同被这样的雾掩埋。没有人看见她坐在葛妙的对面,膝盖被沙发扶手卡的发酸。殷莲盯着葛妙,在探寻她那句喟叹中的含义。
“我没有要你怎么办。”
殷莲不能理解葛妙,仔细地回忆上一次二人见面时的对话,她认为自己说的很清楚,她不需要葛妙回答她想听的内容,她只希望葛妙能说自己想说的话。
闭着眼睛的葛妙点点头:“我知道。”
不是殷莲在要求葛妙要做什么,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葛妙知道殷莲听人说话只听字面意思,自己刚才的那一句感叹她无法听懂。
葛妙睁开眼,殷莲坐在自己面前,长发从肩后滑落到身前,她原本就不大的脸被头发遮的更窄,那双死海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知避让。葛妙往下看见殷莲的嘴唇,那是她梦里出现过的嘴唇,是梦里被抛进大海前最后停留的地方,是靠进就会死亡的地方。
葛妙伸手按住了殷莲的锁骨,她问:“殷莲,你说你喜欢我,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呀?”
“什么以后?”
“我们的以后。”
葛妙的睫毛不由自主颤抖几下,“你杀了人,你会被判刑的。”
死海上起了一层雾,殷莲说:“我不懂我们的以后的事情。”
“我也不懂。但是如果你被判了死刑,我要怎么办?难道你要留我一个人……”
葛妙及时住口。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变相表达对殷莲的舍不得。视线离开了那张嘴唇,葛妙越过殷莲的肩看栅栏外的天。雾气没有散去,还有逐渐加重的迹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雾把一切都阻挡起来,葛妙看不见树,看不见楼,只能看见白。
她听不见病房外的声音,看不到病房外的动静,眼前只有白雾和殷莲,她们好像被白雾隔绝于世界之外了。
葛妙又感到头晕目眩的疲惫,整个人再度回到噩梦中,深海里伸出无形的手拽着她往越来越深的地方坠,不想给她一丝活路。她迫切需要某一处支撑起她。葛妙松开撑着殷莲锁骨的手,上半身重新靠进沙发背上。
殷莲的眼皮在听完葛妙的话后就垂下来,长长的睫毛柔顺的搭下来,是温吞的大狗,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她的头。
“我知道了。”
殷莲安静很久以后开口,话语在空气里凝结成一个个的小冰块,“如果我不被判死刑,我们就可以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