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玄此抱住脑袋,声音被淹没在一片谩骂声中。
四面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馒头青菜鸡蛋石头,接连不断地砸在他们身上。
苏穹站在人群中,没有弯腰没有躲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指指点点,张牙舞爪。看着他们饱含怒意与嫌恶的双眼和狰狞的表情。仿佛是在确认他们骂的扔的真的是自己吗?
此前三十年的人生里,苏穹从未如此不堪过,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永远是体面的,精致的,走路带风,嘴角带笑。而此时此刻,他满身污秽,人人喊打,狼狈不堪,从天堂坠入地狱。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一个月前,张灯结彩,红绸飘舞,进进出出的人皆是笑容满面,抬手贺喜。恭维声不断,赞美声不绝。
一个月,恍如隔世。
恍惚中,周围人群散开,四周变得安静极了。
苏鹤唤了声三哥,苏穹从容伸手将挂在肩上的菜叶子拿下来,就如平时掸灰一般轻轻的,十分优雅。他看了一眼苏鹤和杜玄此,饱含歉意道:“你们两个跟着我受苦了。”
他又向一旁的周竖拱了拱手:“多谢周都尉解围,辛苦兄弟们了。既然人都散了,诸位就请回吧。”
三人没多说什么,与他告辞离去。
杜玄此看着自己一身秽物,带着哭腔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苏大人那么好的人,这些人怎么能那么对他。他明明所作所为皆是为了……”
苏鹤打断他:“景深,别说了,赶紧回去洗洗。往后再听到闲言碎语,你也不必去辩解。”
杜玄此眨眨眼:“那我能做什么?”
“你……就多存些钱,给我们搭变戏法的台子。”
杜玄此似懂非懂:“好,我最会赚钱了。”
周竖派人将杜玄此送回杜府。
苏鹤从远处收回目光,伸出手瞧了瞧,手背上是粘稠的蛋液。他动了动手指,那蛋液也跟着流动。他垂眸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周竖看了一眼那修长的手,蹙眉道:“我送苏大人回去吧。”
苏鹤没有拒绝:“那就辛苦周都尉了。”
两人交集不多,并不熟稔,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倒也不尴尬。快走到柏子街时,苏鹤突然道:“周都尉,如今苏家出了事,瑾之与令妹的亲事还做数吗?”
周竖不知道他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说道:“自然作数,任何时候都做数。”
苏鹤笑了笑,拱手道:“从这里进去就到了,周都尉就送到这里吧。”
“告辞。”
周竖回了个礼,利落转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6拂音和苏季蕴回康州参加完葬礼后,苏季蕴留下来照顾6拂行,6拂音则马不停蹄赶往俨州。
6拂行承袭定北侯爵位,继续驻守康并二州。6朔作为6拂行嫡长子,顺理成章被立为世子。
6望一个人出了府,在城里瞎转悠,看到有卖奶酪的,他买了一份尝一口,皱了皱眉,便拎在手里没吃了。左拐右拐不知道走去了哪里,直到他看到那家田记烧饼。
他要了两个烧饼,一碗疙瘩汤。看着飘着葱花和油沫的汤,他想起九岁那年在这里与6坚比赛吃烧饼。他不肯认输,一直吃,吃得6坚都害怕了,主动认了输。结果回去后他就一直吐,吐得昏天黑地,后来他再也没有吃过这家的烧饼。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反胃。
街上人来人往,6望却觉得空荡荡的,天将黑时,他就往回走了。
6拂行坐在院中,苏季蕴给他换药。6望这才看清了6拂行脸上的伤,伤口横贯了左脸,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十分狰狞可怖。
6拂行看着他怔的样子,笑道:“怎么?害怕?”
6望瘪瘪嘴:“有什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