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指尖,随着青蚨母振翅的方向不断调整角度,朝西南方向遥遥一指:“这条路上有哪些楼宇?有没有公家的、废弃的?”
当地人道:“沥剑台算不算?”
此地属镜山柳家所辖,颇为偏僻,因古时曾有一批铁匠聚居,渐成村镇,当地人便将“沥剑台”
这一最初的锻造之地引为镇名。光阴百代,原址早已荒废,因此,一问一答之后,众语哗然:“那边有什么来着?”
“一座铁塔,一堆废炉子。我小时候去那挖过草药,后来闹鬼没人去,这会儿,估计都塌完了。”
乔柯道:“闹什么鬼?”
那人道:“嗨,其实我也没见过,见过的都说是鬼魂什么的,飘过来飘过去,看不清样子,魇人很厉害,回家头疼脑热上吐下泻的,日子一长,就没人敢去了。”
赵殷道:“可这和贾家又有什么关系?”
乔柯瞥了贾松两眼,对方依旧沉溺于丧子之痛,不过面色更惨白一些,不知在害怕什么。乔柯道:“贾老爷,但愿你没有隐瞒。”
他抄起鬼手和木匣,直奔沥剑台方向而去,赵殷紧随其后,道:“现在不光贾清风的死搞不清楚,这断手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断口干净,新鲜砍的!依我看,另外三个地方的断手断脚也是从一个人身上砍下来的,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在不在沥剑台。”
乔柯道:“你在跟我说话?”
赵殷道:“我并不全然信你,但你比在场所有人都有胆魄,也比我聪明,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赵某人从不小肚鸡肠。既然贾松不说真话,跟你联手,破案的几率还大些,哪怕不是因为裴慎,有人受此无妄之灾,我也不会坐视不管。”
乔柯沉默片刻,道:“这种折磨,足够普通人活活疼死,倘若不是深仇大恨,凶手恐怕早已泯灭人性,与禽兽无异。”
赵殷点头道:“像裴慎能做出来的。”
瞬时之间,他感到一股呼啸而来的杀意,乔柯抱紧了木匣,脚步更快,将跟在身后的江湖游侠远远撇在后面,赵殷一时松懈,被他甩开一段,追赶道:“不要一个人冲到前面,小心偷袭。”
乔柯头也不回道:“有本事,他就杀了我。”
天际在他们脚下疾驰,一座锈迹斑斑的铁塔耸在灰黄草坪之上,飞快刺入两人视野。乔柯猛然一刹,携来的罡风尽数扑撞在铁塔檐角数百个残破风铃上,自上而下,响成一片。密密麻麻的风铃花在铁塔下摇摆错落,毫无人迹,但在那未见片履的花海正中,有一点斑驳红色徐徐蔓延。
嘀嗒。
嘀嗒。
灰衣人独立花海,背对来人,静望着高远的铁塔风铃。
赵殷不受乔柯影响,径直掠到灰衣人身侧,一手持剑,一手朝肩上拍去:“你……”
只一拍,灰色斗篷立刻滑落地上,同时还有一块四指宽的木板。赵殷虽见多识广,仍旧“啊!”
地大叫一声。
没有肩膀,没有胳膊,没有双腿。那是个被几根木棍和木板架起来的人彘,四肢切面发黑,慢悠悠地向下垂血。
乔柯走向人彘,不断向花海四面八方张望,眼神几乎要将每一块砖石刺穿。赵殷探过人彘鼻息,正手忙脚乱地寻找丹药,乔柯朝那人脸上扫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给他,自己捡起灰色斗篷,轻轻一抖,从背面翻出十六个鸾飘凤泊的血字:
“欺世盗名,荼毒妇孺;是非颠倒,昏愚忘祖。”
不止贾府,菜市、倚红楼和酒馆的游侠们都渐次赶来,每一队均由最具声望的江湖前辈打头,带着另外三只鬼手鬼脚,听说乔凤仪现身,上前寒暄道:“多年不见,乔凤仪轻功又精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