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徽有些意外于他真的只是来谈事的:“要不然你再想想,真没别的事了?”
那人腰弯得很低垂一揖,然后转身离开。
那人刚走出门去,姬元徽就听见咣当一声,他回头去看,现是裴煦匆忙起身将屏风撞歪了。
来不及将屏风摆正,裴煦跟了出去。
宣存礼走得很快,裴煦几乎要跟不上,他不得不出声喊他:“师兄!”
那人脚步一顿停下来,回过头来。裴煦刚要上前,却见那人抬起手,冲他做了个推拒的动作。
“则怀,止步吧。”
宣存礼比他记忆中枯槁憔悴了许多,和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冲他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别再送了。”
裴煦在这短短一瞬突然想起了许多,有老师和师兄如何笑着为他取字,有他初到异乡遭人排挤时师长如何为他解围……
是难得的,曾经对他好的人。
他罕见的直率问道:“师兄没有要见我的意思,又为何要将笛子赠来?”
“主家所命,不敢不从。”
宣存礼摇头,神色惭愧歉疚,“大殿下知道你我同出一门,希望我能借此拉近两方关系。我无意打扰你,但也不得不送些信物来。”
“那为何不留一两句话,我险些以为……”
“你若因此以为我存心要利用你,从此再不愿见我,那才是最好的。”
宣存礼苦笑,“师兄一身都是祸端,不要沾惹到你身上。”
“明明早就想好了若你还是愿意见我,那我该说什么才能让你觉得痛楚,再不想见我。”
洗旧白的旧衣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本就瘦削的身体显得越伶仃支离,再不见昔日风姿意气,“可真见了你,又不忍说那些话让你伤心了。”
宣存礼想起方才书房里那盘棋,白子落棋全然是裴煦风格。他爱吃樱桃,那位殿下就连书房这种地方都随处备着,棋只下了一半,兴许他来之前两人正在对弈,他们感情应当很是不错。
“你从前日子过得艰难,现在苦尽甘来已是不易……师兄现在满身泥泞,你不要近身。”
裴煦想不出他这几年是如何过的,竟把自己耗成这样。他想上前几步好好问问,宣存礼却像受了惊吓般连连后退。
“止步,止步,不要上前来了。”
那双眼睛哀戚,几乎要落泪,“若你想要我好过一点,就不要再上前来了,昔日里和我有旧的人,只剩下你了。有时我也开始信命,是不是自己克了他们……若你今日近我,来日出了什么事,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裴煦因为他的抗拒而显得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姬元徽站在不远处看着,觉得裴煦的表情看起来快被冻僵了。他走上前去,将茫然站在那里伤心的人拉到自己怀里暖着:“你想帮他?”
裴煦张了张口,垂眸摇头:“可他不用。”
“真可怜。”
姬元徽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手搂在他腰间拥着他往回走,“你的好心又被人回绝了。”
进门后,姬元徽倒了杯暖手的茶塞到裴煦手中。
大概是因为今天见到的人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的师兄相去太远,裴煦显得有些恍惚难以置信。
那人在他的记忆里太过聪明俊秀,无论什么事应对起来都游刃有余,所以他下意识里就觉得,只要他活着,无论在哪里都有能力活得很好。
可人的心一旦被捅碎了,又怎么可能还有心力去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