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长命仙是何人,对她所说的陈氏也只是从盛京传来的情报中了解一二。
他无心去管一个小小世家的事情,何况他在塞北鞭长莫及。又见陈泠月单纯执拗,不必费力编理由就可以推辞,那时他说:
“旧案难重提,你自小远离陈家,家族的个中关系你可明白?陈家、梁家甚至是皇家是何牵扯,你可明白?”
他打发她去了解清楚,或许自己找到了个中真相也就报仇了。
文殊阁的记录中曾提到,遥东有一方氏,百晓生出身,洞明世事,寻仙问路无所不知。或许就是在这中间,被方修远利用……
陆阙心中压抑许久的愧疚翻涌,“终究是我太过自负,若知道此后这般,当时便应下。你说你一剑动霜寒,哪怕是留你上阵杀敌……”
“而今再与我扯上关系,必要在各种关系中周旋,真的是,对不住。”
陆阙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等他推门离开,院中踩在雪上的细碎脚步声消失后,陈泠月才睁开眼睛。
她没有睡着,事实上,从他推门进来,她就悠悠转醒。她佯作熟睡,摸不准他想干什么。她等着陆阙快点离开,没想到这人胆大地摸到她枕边。
枕下的细绒碰到脖颈,她觉得痒却不敢乱动,只能忍着,又听到陆阙沉着声音低语。
她从未见过陆阙这般,寂静无声的夜里,生出了一声长叹。
陆阙一脚一印,走得缓慢。想起她唇角那颗小痣陷进了浅浅的梨涡里,他也知道,她醒着。
寒夜凄长,漫天风雪,陈泠月想,明日去平仄苑洒扫庭除也是不错的。
隔天,她日上三竿才醒。一出门,院子里就堆了个大大的雪人。楼舫裹着大氅站在院中的树下指挥,纪崇赤手空拳在雪地忙活,像个小火炉一样不怕冷。
陈泠月推门出来,见状递了杯热茶给两位。
楼舫捧着杯子暖手,手上栓了根红线,乐呵呵道:“既然陈大夫起来了咱们一同去殿下那边吧!殿下烧了暖锅,等到晚上一同守岁。”
陈泠月点头,出了院门,又想到什么。
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十分投入地议论今年府上收到什么礼物的,她不忍心打扰,喊了一声:“纪少,楼先生我落了东西,你们先去。”
她小跑着回来,软榻上还搭着陆阙的狐皮大氅。她折好,抱着出去。
平仄苑里传出来几声大笑,她躬身钻进厚厚的门帘儿,那声音登时没了,四五双眼睛注视在她身上。
除了楼舫和纪崇还有昨日宿在广安王府的两位少年将军。
军中老将时常关节痛,与他们这些随军大夫关系亲近些。这些少年将军多数出身官宦世家,正是当打之年,面前两位十分面生。
这两位将军似乎也没想到还有人,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传闻中广安王殿下的“男宠”
。
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楼舫用胳膊肘戳了戳纪崇,纪崇了然挪了挪位置,招呼陈泠月坐到他旁边。
陆阙一边系腰间玉佩,一边屈身拨开珠帘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换了一身青碧色常服,衣袂翩翩,兰草绣于其上,郁郁葱葱。腕间换下了寒铁护腕,换上了一只粉彩琉璃镯。
整个人英姿勃发,往日血里带风的消磨仿佛被房中暖气蒸融。
“愣什么,过来坐。”
他坐下,旁边空出了个位子。
陈泠月“嗯”
了一声,将大氅交给了侍女,坐在了陆阙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