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在堂屋里,小方桌上摆着半碗瓜子仁,谢岩献宝一样,拿来给陆杨吃。
陆杨捧着碗,笑得眼睛弯弯的。拿起一颗瓜子仁来吃,小小一颗,格外香甜。
陆杨也拿瓜子仁给谢岩吃,谢岩嘴巴紧抿着,不想要,陆杨让他张嘴,他才吃了几颗。
从前也嗑瓜子,都不如今天的香甜。
小夫夫俩挨一块儿坐着,陆杨问他:“想不想看戏?”
谢岩还没学会太多弯绕,理解的看戏是戏班子唱的大戏,他好多年没看过,也很贵。
他问:“你想看吗?”
陆杨想看,他跟谢岩说:“走,咱们请人唱戏去。”
谢岩还没会过意:“啊?这么晚?明天吧?”
陆杨拉起他往屋里走:“明天还要开门做生意,哪有空?我估摸着,今天请人,明天才能唱起来,咱们先把人请了。”
他一直没忘记债务的事,今天被谢岩暖了心,就更加急切,算算傻柱出工的日子,陆杨觉着差不多,就带谢岩去给工钱。
装钱的小竹篓在他们屋里放着,陆杨从里面拿出一串钱。
这一串就一百文钱,傻柱出人又出驴车,实在不够工钱的,陆杨也不想给,这点钱就意思意思。
“你别看傻柱老实了一阵就对他心软,我们最大的心软就是不往狠了收拾他,该有的教训还得有,不然过了这阵子,他还能到我们面前蹦跶。”
谢岩不会对别人心软的,这个村子里,没几家是好人。好人也堵不住坏人的嘴。比如说他们成亲那天,也有帮着他们的人,但太少了,不够数。
陆杨说什么,谢岩就听什么,看他风风火火的,脸上还有笑意。
陆杨见他没吭声,抬眸瞧一眼,他家状元郎正望着他傻笑。陆杨哼了声,得意劲儿藏不住。
从他们家到傻柱家有段路,夫夫俩跟赵佩兰说了声,就结伴出门。
天已经黑了,两人打着灯笼,在村中小路上慢步。
不慢不行,村里的路泥泞,化雪以后,各处都是泥坑、水洼,隔三差五就有人摔着。摔得一身泥水,叫骂连天。
谢岩很享受现在的安静,他还有读书人的浪漫,脚下的路不好走,可天上有明月,有星星,身边有夫郎,周边是各式各样的泥砖房屋,村民们不出来闹的时候,各处都很平和。苦日子过惯了,大家伙都会苦中作乐,时不时的有笑脸。
他读过些隐居山林的诗词,想来就是这种模样了。
他跟陆杨念了些诗词听,这些诗词陆杨大多没有听过。
陆杨识得一些字。陈老爹送儿子去启蒙了,两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启蒙过后就相继退学。可陆杨羡慕他们,因为上学有好吃的、好喝的,能买新衣、穿新鞋,不用干活,回来摇头晃脑随便讲两句,陈老爹都高兴得不行,话连话的夸。
他小时候认字,是从幌子开始。有阵子也特别爱去酒楼饭店,这两处牌子多,方便客人点菜。就这样日积月累的,他也识得很多字了。
那时候罗家兄弟也上学,陆杨追着他们拍马屁,跟着学了几个字。可惜,罗家兄弟也不爱读书,年少时玩心重,自己都没学好,更别提教陆杨。
陆杨越长大,活越多,人越忙,认得的字短暂没有用处,他算账的本事还是因挨打挨骂挨饿的压力,硬记硬算练出来的。
后来巷子里搬来了一户人家,是做雕版的手艺人,这家老汉识字多,常年跟书打交道,陆杨又心痒痒,老摸过去跟人聊天,当然,也会帮着干点活,一来二去的,他又学了一些字,也懂了一些道理。
诗词他是不懂的,没空学。
他也不会写字,没空练。
他还去书斋翻过书,那些他会认的字,放到书里面,他也不会认了。余下几个忘不掉的,是他偷摸学雕版手艺的时候,日夜琢磨,铭刻于心的字。
平常时候,他只会看看幌子,讲讲话。
和谢岩比起来,他还是睁眼瞎。
他跟谢岩说:“我爱听这个,你回头给我写下来,我要天天看。”
谢岩一高兴,又跟他念了两句。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