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不急不缓,片刻之后?,那床榻上许久未有动静的老人终于翻坐起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被人扰了清梦的不悦,提声斥道:“谁又来敲门了,这到底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而之后?,回应他的,是外头传来的一道低沉男音。
“打搅了,老人家,我是来此处寻人的。”
“寻人?”
老人下榻去开了房门,目光往外边望去,但见门前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他眉目沉静,神情淡然地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接着又径直绕过他将目光投向屋内,唤道:“小夫人可在此处?”
是援兵来了。
季书瑜起伏的心绪方才平缓了些许,如卸下了身上重担一般,神情略显疲惫地起身,将自己的面容暴露于日光之下,答道:“我在,合一。”
二人目光相对,合一目光微动,抬手向她抱拳,身上墨色衣衫染有些许暗色的血渍,神情中却毫无煞气,仍是如往常一般平静和缓。
他向一侧退开了几?步,露出身后?跟着的诸多府兵与一辆高大马车,开口解释道:“寻路时费了些许功夫,故而来迟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小夫人同?公子先?行上马车,离开此地。”
之后?他又抬步进到屋内,将竹榻上躺着的闻人珏背送至马车之上,临走时又于季书瑜之后?,另给屋舍的主人多添了一笔重金。
老人捧着手中鼓鼓囊囊的布袋,面上露出些许不解的神色。
“酬金已?经?给过了……”
合一淡声说道:“多谢您今日的相助,只是有劳医师,之前发生的事情莫要同?外人泄露。我家主子性格古怪,出门在外不喜被他人探听踪迹,更不喜他人多舌。”
男子面上失了平日里?带着的笑意,清隽冷漠的眉眼间便展现出几?分极强的攻击性来,加之身上染着的血迹,与腰间的佩刀,模样瞧着很是能?唬人。
老者?闻言识趣地点头,连忙答道:“那是自然,几?位贵人放心便是。”
见他答应的这般爽快,合一抬
眸定定地打量了他一番,直瞧的人额上流下冷汗来方才微微颔首,转身往马车前方去了。
“启程。”
感受到马车缓缓驶动,车内的季书瑜心中有诸多疑惑,思忖了片刻,抬手挑开了帘子,同?驾驶马车的车夫询问道:“眼下这是准备去哪?回兰州?”
不想,那人却答道:“回小夫人的话,如今队伍是准备上山去。”
去伪存真那几日前她见到的‘住持’,……
“上山?”
见她?神情莫名,那马夫回道,“是,眼下队伍正准备回庙中去。”
合一听见了这头的动静,也回首望来?,同她?解释:“长公子与此地的郡守传了信,派遣了诸多人手先行上山探寻庙中的情况,此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故而夫人不?必担忧。”
接着,他又?顿了片刻,方才?补充说明道,“公子身上毒性过猛,亟需解药治病,不?能?再拖了……如今到达山上还需要几刻钟左右,马车内已提前备下了糕点茶水,您请先回马车中歇息片刻吧。”
见事态已经发展至如此,季书瑜也别无他选,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转身回了马车之中。
可待于案几边上坐下,心又?若擂鼓般久久难安定,即便身体疲惫不?堪,睡意却仍是于一刹那间统统跑没了影。
他们才?经历了九死一生,从山林中走?出?,可没安定多久,如今竟又?要踏上返回虎穴的道路。
如若被天意给玩弄于鼓掌之间。
马车内充斥着药草的清气,她?抬手掀开?帘子的一角透气,不?曾想,抬眼看去竟是一眼望见了远处的庙顶。
……
不?知怎地,她?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似乎将会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事发生。
待到达了庙门,已是接近午时了。
山中大雾方才?散去,烈日高悬,日光刺眼炫目,照得人头晕眼花。
阶上蒙上一层厚重?的灰,积着被打落的各色树叶,瞧着似乎已经有些时候没人来?料理打扫了。
而除却那些正在山中进行巡游探查的兵卫,与一脸茫然的香客,灵岩寺中原本随处可见的僧人们皆于一夜之间悉数消失不?见,山庙冷清的若被废弃了许久一般。
此次来?的人手乃是上次围剿鹿鸣山之三倍,山前山后皆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动静之大,几乎是要将整个偌大的庙都翻过来?巡查一遍。
不?想,搜查之后的收效甚微,直到午时,兵卫们也只余偏殿之中找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僧人。
且不?论如何审讯,他们都不?肯配合招供,只怒斥兵卫们欲屈打成招,冤枉无辜之人。
就在被拘束了行动的众香客怀疑他们是假扮官府之人,欲要强行离去之时,有几个衙役忽而提着一个木制担子进到堂中,前来?汇报。
“我们于庙后的井中捞出?了一具男尸,尸身已浮肿溃烂,呈现巨人观之貌,根据其受损程度推断,应是于月前被人投下井中的。”
那担架被放置于人群正中心,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周遭的人皆捂住了口鼻,露出?恶心欲呕的表情。
合一上前以?刀背将白布挑开?,暴露出?底下高度腐败的尸体。
刹那间,大堂内响起一片干呕之声,原本议论纷纷的香客们悉数闭上了嘴,以?手捂面?,目露惊恐之色。
“这,这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