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爱洁净,见不得身上沾染一丝一毫的尘土,而今他却看不见了,手溅上了墨汁而不自知。
胡思乱想间,容玘已写完了字,摸索着欲要将笔搁回笔架上,楚明熙伸手接过,将笔放回原处。
她垂眸看着他写好的对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他的字有多叫人惊艳她是知道的,而今他的字却是远不如那时候的了。
两眼都看不见了,写出来的字又怎可能跟从前的一模一样呢?
容玘等了片刻,纸上的墨迹已干透,依然没听见她有任何的反应。
他自嘲地笑了笑,试探着道:“是不是这几个字写得不够好?”
楚明熙收回目光,用力摇了摇头,想起他已看不见了,忙又回道:“没有,写得很好,就用这副对联罢。”
他近来耳力渐长,她虽极力隐忍着,他仍旧能从她的声音里分辨出一丝悲切。
一种酸涩微痛的滋味溢满他的胸腔。
他分明是想让她开心些的,否则也不会答应惠昭写对联,可到头来他还是惹得她伤心难过。
他觉着懊悔,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叫她心里好过些。
过了半晌,他忽而道:“明熙你知道么,我如今眼盲,旁人总以为我痛不欲生,觉得自己不该有此遭遇,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十分难过。”
楚明熙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不信我说的么?从前我眼明,可我却还不如一个瞎子看得明白。”
容玘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已没了方才的自嘲意味,却平添了些许温柔,“何况倘若不是我眼睛看不见了,你也不会愿意留在东宫陪着我。”
楚明熙被他说得眼皮一跳,怕他会错了意,更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忙开口辩白道:“殿下,民女只是为了治病而来,并非为了旁的缘故。”
“我知道。”
她素来心善,又是个心系病人的医者,只是为了医好他的病才会被困在府中,这些她便是不说他也明白。
可哪怕只是出于善心,她的陪伴依然叫他贪恋不已。
“我知你并不喜日日面对着我。”
他面上平静无波,藏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又展开,“你放心,我不会将你困在此处一辈子。以一年为期限,一年后你若是仍旧不待见我,无论我眼疾是否医好,你都可以离开。”
她气得脸涨得通红:“你以为我若是治不好你的眼疾,我就会丢下你不管了么?我若是这般,我成什么人了?”
再如何,他到底是为了医好她的心病才会双目失明,何况她只把他当作
她的病人,作为医者,总该先治好病人的病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