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中的龙涎香就快燃尽,焚烧过后的余灰逐渐将火苗吞噬。
白幔静静贴垂在床边,毫无生机,亦如彻底死过去了一般。
半晌,他低声道:“他毕竟是个宋人。”
“宋人又如何?”
我闻声挺起身,“只要他投诚了我大魏,便是我魏人。”
“不是皇兄说的吗?刘起是父皇看中的人,也是由父皇亲自指的婚,皇兄还说,父皇这一生从未看错人。”
“既如此,刘起又怎会背叛大魏,背叛臣妹?”
皇兄重重叹了口气,“玉灵,你是女子,不懂这帝王权术。”
“刘起之父刘陆大将军,起先在南宋时就手握重兵,深受前宋主重用,行军打仗,更是从无败绩,只是受了奸人挑拨,为保身家性命,不得已才投靠我大魏,不见得就是诚心归顺。”
“先帝将你指婚于他,为的是招安,更为的是抚顺。”
“刘起此人心思缜密,亦有经世之才,倘若他日身居要职,内外通敌,恐致我大魏气数将尽。”
我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会的,刘起他衷心于我,必不会做出违背大魏之事,还请皇兄明鉴。”
“玉灵,男女之事,儿女情长,若是放在黎民百姓之家尤为可信,但若是放在帝王之家,不值一提。”
“自古……权势便是最毒的药,为了权势,万事皆可抛除。”
“刘氏是匹恶狼,利欲熏心,志高于天,由此才会在南宋朝堂倍受排挤,将刘起册为驸马,乃是先帝临终时对朕的嘱托。”
“只因祖制有定,驸马不得入仕,先帝此举意在压制刘氏,斩断从南边延升来的羽翼。”
果真如此,什么天定良缘,说到底不过是政治博弈。
大魏需要刘陆手上的精兵,更需要刘陆骁勇善战的能力,为其开疆拓野,争夺天下。
可要安定刘陆,便先要安定其子刘起。
若刘起是个草包还好,随便封个闲职,再上个好听点的封号,只白养着他每日混吃等死就行,料他也翻不出多少风浪。
只是刘起这人,非但不是草包,还颇有才干远见,这才叫人不得不防。
其父得力,其子更甚之。
有朝一日,大魏朝堂必沦为他们争权夺利下的玩物。
先帝此举实
在高明,册个驸马,就只需牺牲一个不起眼的女儿的终生幸福,便能换来大魏朝纲的多年稳固,显然没有必这更值当的买卖。
看似是抬举,实则是压制。
所谓的帝王权术,处处都透着谋略和野心。
“刘陆已手持重兵,若刘起再掌实权,恐大魏忧已。”
我再次往地上重重一磕,咬紧牙关道:“皇兄所言甚是,臣妹谨遵圣命。”
皇兄强撑着支起上半身,手肘抵住床沿,从白幔后映出一张比纸还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