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玉瞧见林自初缓步走来,长话短说:“周叔,还是留下一半护院跟着爹爹吧。”
“最多留三成。”
周顺想了想又补充道,“老爷今日不出城,用不着太多人。”
“那便留脚程快的,若爹爹有事还能早早知会我们赶回来。”
林自初的视线一直落在杨书玉身上,她匆匆丢下一句话,便放下了车帘。
那道缠人的视线被隔绝在马车之外,天知道林自初看了多久,才肯同周顺和秦初平坐上另一辆马车出发。车轮开始滚滚向前,杨书玉长舒一口气。
杨裕粮庄的仓库分散在多处,城内城外都有。
江陵城内寸土寸金,而粮库又需要配套大而平整的谷场,以备在长期阴雨天后晾晒陈粮,防止粮食发霉变质,所以大的粮仓都是建在城外。城内的粮仓则更像临时存放的地点,虽数量多,但规模小。
秦初平领着杨书玉挑拣顺路的粮仓视察一遍,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城门处。许是梁含知会过杨书玉会去城外施粥,守城官兵见是杨家的车队,很快就放行了。
林自初本想借机表现,结果却发现根本用不着他下车去和守城官兵打交道,周顺光是用杨书玉的名字便能顺利通行。
广袖之下,他手中的折扇都快被他捏弯了。
此时,他终于肯承认,事实已然脱离他的掌控,而他连杨书玉突然转变心意的原因都想不明白。
为着他爽约转而去赴诗会?还是因为吃酸拈醋?但杨书玉就为了一个丫头服侍他?
一路沉闷的车厢中,他都气笑了,引得周顺和秦初平双双转头看向他。
他敛笑开口道:“我是在想,此行兴师动众地带书玉去城外粮仓,岂不是主动向灾民暴露了粮食的位置?”
“城外不比城内,可是没有官兵把守的。灾民都是伸长脖子,日日在等朝廷的赈灾粮,饿狠了难保不会铤而走险。”
他一如既往地有条理,缓缓道出此行潜在风险:“粮庄的伙计能否与千万饥饿灾民抗衡?”
周顺和秦初平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原是他们想简单了,光想着杨书玉难得主动走出府门,戒备着护她往返一趟,定能保她平安。但此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却是没来得及细想。
若是丰年,自然没有人会打杨府粮仓的主意,毕竟杨府势大,不会有人蠢到为粮食而去以卵击石。可现在是灾年,饱餐一顿是值得走投无路的灾民铤而走险,群起攻之的。
人人都知道,朝廷此次赈灾要指望江陵杨府。那他们与其盼着钦差早日抵达,倒不如紧盯杨府的动作。
秦初平一阵后怕,直接叫停了马车。
“秦伯,发生什么事了?”
杨书玉撩帘看向车外,在秦初平身后,已经有灾民聚集在路边,正两眼放光地,死死盯着他们这行人。
灾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处境远不能和护在马车周围的护院伙计比,更别说马车里的富贵人家了。
“小姐,去不得。还是早些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