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和长平的车舆驶进长街,六娘不住地打起帘子向外面张望,这京都果然不一样,热闹地了不得,若非她得日日在宫中学规矩,她真想?好好在外面逗留几日。
长平见惯了京都城的样子,可给六娘讲京都城的时?候,还是很兴奋。
“前面就是了,这酒楼是陈家的产业,除了世家贵族,王室也会参与,他们世家也是想借着这机会同?皇室多结姻亲之好稳固地位的,可是父皇不开这个口子,很少允许皇室和世家通婚。”
六娘看向前面巍峨的酒楼,以?前的她根本?不敢想?象,竟然有这样的地方,外面人来人往,车马匆匆,六娘放下帷幔,将帷帽戴好。
两人的车刚欲驶进停马车的地方,便被冲撞了,六娘掀开帘子瞧了瞧,就见那车舆上的制式是亲军都尉府的制式。
“公主?,今天来赴宴的人太多!”
长平跳下马车,六娘亦跟了下去。
一旁那车舆上坐着一个男子身着玄色绸衣,足蹬玄色花纹锦鞋,腰束暗金色腰牌,长得很是挺拔俊秀。
六娘扯了下长平的袖口,向她示意,长平顺着六娘的视线,发觉了他的腰牌。
长平抬眸看?他,“你是亲军都尉府的人?”
那人轻轻转头,看?向长平,“是。”
长平低声向六娘道,“亲军都尉府的人驾车,里面莫非是咱们那位夫子?想?不到,他这种?人竟还会来洵江夜宴?”
六娘瞟了眼?帷帐,收回视线幽幽道,“既是夫子,那咱们做学生的便该礼让吧,将咱们的马车停到到外面去吧,”
她不知他为何会来这种?地方,她亦没兴趣知道,她不欲与他纠缠。
“凭什么?本?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学堂之内唤他一声夫子,皇城内外他到底都得俯身唤你我一声主?子!”
六娘对?长平说?,“你也知道他的脾气的!何必为了方寸之地,非与他争个高下?”
长平抿唇,“你说?的也是,他那倔脾气,没得再在学堂上为难你我。”
酒楼外的小厮见两辆车舆规制繁复,早猫腰候了多时?,起?了纷争又不敢上前调解。
此时?见两位姑娘吩咐侍女将马车放在别出去,转身向酒楼去,才?慌忙迎上前。
六娘才?抬步欲迈过门槛,却听身后车舆上有人笑道,“没想?到,孟大人这般威势吓人,连长平都不敢相争一二。”
二人齐齐回头,见车舆上下来的竟是陈王薛少弋。
“小皇舅?”
“小皇舅怎么坐着孟大人的车舆?”
他抬步走到二人身边,长平向薛少弋说?。
薛少弋挥挥扇子,示意长平与六娘先入,他跟在后面看?了眼?六娘。
“今日在皇城见到孟大人,孟大人便将车舆借给我了,我早前听说?这位孟大人在学堂里将咱们的长平治得服服帖帖,这不,难得借着孟大人的威风,让长平你吃个憋。”
六娘听他这么说?,心里觉得有些怪异,鬼使神差般微微驻了下步子,回头看?了眼?那亲军都尉府的车舆,可那车舆的帷幔紧紧闭着,不见丝毫动静,许是,她想?多了。
她回过头,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长平吃瘪握住六娘的手,向引路的小厮指向薛少弋道,“这里是皇族和世家相看?的地方,我这位小舅年岁甚长,引他进来,岂非欺骗懵懂少女?”
那小厮觑了眼?薛少弋赔笑,“咱们做生意的,来者是客,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何况这位公子看?着不过二十的年纪,哪里就年岁甚长了呢?”
薛少弋也摇摇头笑道,“你小舅我不过辈分大些,可至今没有正妻入门,这洵阳夜宴只要尚未成婚的儿郎都可来凑热闹,我如?何不能来?你莫非舍得你小舅孤寡一生啊?”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长平不可置信地看?着薛少弋。
薛少弋附在长平身边咬耳朵,六娘听不见他们说?话,索性隔着薄纱帷帽仔细觑着小厮领他们走过的地方。
这酒楼是个雕梁画栋,丹楹刻桷的五层楼台,据说?是前朝皇室给入了佛门的定真公主?建的。
因?为与长安皇城有着甚远的距离,所以?层高未曾受限,中间是偌大的一个华台,乐女正在那里弹箜篌。
能进到这座酒楼的多半是皇族亲贵,世家子弟,虽说?是相看?,其?实也是玩乐,这些公子们难得有个能与皇室同?席而坐的机会。
为了这酒楼每间厢房前垂着卷帘,缀着一个玉牌,牌子上写?着甲字几号或乙字几号的标识。
他们一路被引向五层至顶处,这楼只一处不好,就是这楼梯不易走,六娘手中握着侍女递过来的灯,小心翼翼地踩着狭窄的木梯。
她到了五层透过廊道半开的窗棂看?出去,半座华灯初上的上京城皆入眼?底,她痴痴地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夜色,半年之前她哪里能想?到,她如?今能将这上京的景色尽收眼?底。
她忽而看?到那架亲军都尉府的车辆,仍在那里侯着,车马前的亲卫专心地抱着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车上的帷幔飘动,她似乎隐隐约约见到里面有一席白色身影,她微愣了一下。
六娘兀自发呆,没发觉旁边的长平蹙眉大惊失色地瞧了她一眼?。
“长宁可不行!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我说?为何你竟遣散府中女侍呢,原来算盘打到长宁身上了?!”
薛少弋淡淡笑笑,“为何不行?”
“总之就是不行!”
长平撩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