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首歌,直到他的大脑疼得快要爆炸,喉咙里隐约渗出血腥味,再这么听下去真的会聋,他才冷汗涔涔地取下了耳机。
世界一刹那寂静得可怕。那诡异的音乐旋律仿佛还在耳畔不断回响。
他明天又要上学了,怎么办?他的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数学老师说明天要随堂测试,他连一个最简单的公式都背不出来,以前学过的那么多知识好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漏了个精光,或许过往那些辉煌的记忆只是一场梦,他现在被打回原形了,没有怪物能永远披着人皮过活。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愚蠢的人,只是一直做着梦想变聪明的梦。
连星夜在地上神经兮兮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抓着头发用脑袋砸墙,一会儿流着眼泪,用针在自己的肚子上面扎小洞,看着一颗颗圆滚滚的小血珠像淅淅沥沥的雨点一样冒出来,他心中升起一股舒快的爽感。
还有不到几个小时就要上学了,他必须做点什么阻止自己去学校。
什么样的人可以不用去上学?
对了,只要他生病了,病得起不来,不就不用去上学了吗?
他像一个突然找到解题方法的学子,立刻跑去了浴室,打开花洒,让冷水去浇自己的身体。
冰凉的水触碰皮肤的一瞬间,连星夜浑身的毛像炸了一样惊了惊,心跳都骤停了一秒。
脚背上传来沉重的湿感,他这才发现自己进来得恍惚,居然忘了把脚上的棉拖鞋换掉。
他赶紧关了花洒,像一个贼一样,把厚重的滴着水的棉拖鞋悄悄放到门外,从鞋子里流出来的水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汪小水滩,他又慌慌张张地把鞋子拿进来,放在厕所的角落沥干,然后拿拖把把外面拖了一下。
冲个凉冲得手忙脚乱,亏心事一旦多了,只会越做越错。
他站在冰凉的水下,冲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感觉外面的太阳都快升起来了,四肢麻木得已经完全没了知觉,手脚早就泡皱了,身上的皮肤冰得就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冻肉一样,心脏的跳动微弱得几乎没有触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冻死了,冻成了一个僵尸。
连星夜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胆战,怕他家里人突然起夜上厕所,发现他正在耍的小花招。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让他很快站不稳得歪倒在地上,他打着哆嗦爬起来,浑身的血管被冷水泡得青紫,血液都快停止流动,牙齿不住地打颤。
连星夜抱着双臂,僵硬地挪回房间,打了一个喷嚏,他心中一喜,立刻期待地抬起手,触碰额头,却感觉不到一点热度。
怎么会这样?他都冲了这么久的凉水,还没有发烧吗?
他不信邪地拿体温计测量了一下,温度一切正常。
连星夜整个人几乎陷入了绝望中。
不是说人很容易生病吗?他现在冷得快死了,为什么还没有发烧?
他不敢上床,怕体温回暖,就这么光着身子躺在地板上,冰冷的双手交握在胸前,像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一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直到天蒙蒙亮,他又起来用温度计测了一次体温,依然一切正常。
隔壁房间很快传来了动静,徐启芳差不多要起床了。
连星夜内心惊恐又绝望,他瑟瑟发抖地穿上了衣服,笔直地躺在床上,想装病,又觉得这个程度还不够,便抓过垃圾桶放在床头,开始猛扣自己的嗓子眼,没一会儿就吐了个昏天黑地。
看着垃圾桶里的呕吐,连星夜却觉得还是不够,于是一直死命扣自己的嗓子,一直吐一直吐,吐到肚子里没有一点存货,胃酸和肠液都快要吐出来,还在吐,吐到他食道里的毛细血管好像裂开了,呕吐物内出现了血丝,他才终于看到希望一般亮起了眼睛。
“星夜,趴在床边上干什么呢?还不快起来上学?”
徐启芳推开了连星夜的房门,往房间里扫了一眼,转身便要走。
连星夜慌忙叫住了徐启芳,浑身因寒冷打着哆嗦,心虚得不敢抬头:“妈妈,你等一下,我好像吐了……”
“怎么回事?晚上着凉了吗?”
徐启芳这才走进房间,摸了摸连星夜的脸,吃了一惊,“我的天,你身上怎么这么凉?一会儿我给你冲一杯热奶喝,慢慢起来吧。”
都这样了怎么还叫他上学,连星夜着急地抓着徐启芳不让她走,惨白着脸,可怜巴巴地祈求:“妈妈,我今天可能去不了学校了,我刚才吐出来的东西里有一点血。”
徐启芳低头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呕吐物,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哎呀,果然着凉了,晚上是不是又没好好盖肚子?我给你拿个体温计量一下吧,学还是要上的,也没到起不来的程度不是?你昨天都耽误了半天了,今天再不能耽误了,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说着,她挣开连星夜的手,去桌子上拿了体温计过来,塞进连星夜的衣服。
“怎么了?刚刚是不是有谁吐了?”
外婆听到动静,探头进来问。
连星夜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朝外婆嗓音干哑地哀求道:“外婆,我刚刚吐血了,我真的动不了了,能不能让我休息半天,求你们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该不是你不想上学找的借口吧?”
徐启芳一语中的。
连星夜这辈子第一次撒谎骗人,心慌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吐出来,浑身不停打哆嗦,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亦或两者皆有:“不是的,我是真的难受,我感觉头很晕,嗓子里一直有血腥味儿,就让我休息半天吧,就半天而已,求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