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盈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她从浮玉水潭的水底出来,御剑飞行至小师叔所在的客舍,落地?后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我来啦,小师叔。”
听到应答后,符盈推门进去,然后就顿在原地?。
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脸上古怪起?来:“小师叔,你喝酒了?”
古灵派的客舍风格同样是雅致古典风,淡淡的檀香自鎏金荷花纹香炉中袅袅腾起?,但是其中似乎夹杂着酒味。
坐在桌旁的男人嗯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符盈的错觉,他?的眼眸似乎比往日里?更?加深沉了一些,
他?撑着头,瞥见门前少女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了桌上的酒坛,便指尖轻弹晶莹剔透的酒杯。
清脆声响中,他?哼笑一声,懒懒道?:“你也想喝?”
醉意“你躲什么?”
符盈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晏回青自顾自含着笑?意接了下半句话:“想喝也不给你喝。”
符盈:“……”
好幼稚,小师叔是不是喝醉了?
她随手将房门?关上,脚下轻盈走到小师叔的身旁,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桃花酿?”
她的脊背稍弯,薄薄的蝴蝶骨透过衣衫显出明显的弧度,长发随肩滑落,发丝飘动间,清甜的柑橘香几乎瞬间压过酒气?传入晏回青的大脑。
他的眼皮一跳,在发丝垂至面前时下意识地伸手撩起,万千青丝流水般松松滑过他的指尖,只余一小缕被他握在手中。
触感柔软微凉。
符盈被他忽然揪住了一缕发丝,不明所以地顺着力度偏头看他,有点茫然地问:“小师叔?”
晏回青沉沉看着她,漆黑眼珠倒映着少女疑惑的神情。
他顿了片刻,忽然松手向后靠去?,敛眸心不在焉道:“差点落到酒里。”
落到酒里?
符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两者的距离:“……”
小师叔果?然是喝醉了吧,连距离远近都分辨不出来了。
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现一样在旁边落座,撑着下巴问道:“小师叔怎么忽然想喝酒了?”
“宋掌门?送过来的,偶然看到了,就?想喝了。”
晏回青回答得十分随意,“没什么原因。”
符盈最佩服的就?是晏回青这种随性肆意的生?活态度。
这种冷漠完全以自我心意为导向的好心态简直超越修仙界好几百年。
之前她好奇向师父打听过小师叔的事?情,听师父所说,小师叔还不是仙尊、只是一个问仙宗弟子的时候,其实并?不是她以为的如阿娘那般名满修仙界的天才人物?。
他被上一任掌门?从凡间带回来,从入门?的时候就?是这幅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样子,哪怕是修炼也是兴致缺缺,每日干的最多的事?情竟是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去?山顶看月亮,被巡逻的弟子逮到过好几次。
对于?什么榜首、奖励、荣誉,有的话固然好,没有也不在意,他真的是一个把“能活着就?活着,活不了就?去?死”
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奇怪的人。
哪怕到了现在——他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入神中阶,凭借他的年纪完全可以冲击一下大乘的境界,甚至得道飞升——可他就?是没有兴趣、也懒得去?做。
他是一个很无趣又?寡淡的人。
可符盈的好奇心很重,在她的眼中,小师叔实在是一个很奇怪却又?令人忍不住兴致勃勃去?探究的人。
她双手交叠在桌上,下巴枕着臂弯,趴在手臂上懒懒和他说了一遍自己这一天的成果?。
听到宋长矜去?到千尺阁,晏回青道:“古灵派这次应当会被大洗牌。”
符盈从旁边扒拉过来一个空茶杯给自己倒水,一面点点头说:“宋掌门?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她觉察旁人情绪的能力不错,虽然宋掌门?一直冷冷淡淡的样子,但符盈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的怒气?——似乎说是恨意更好一些?
之前他们就?分析过,古灵派将偷骨贼的事?情拖得时间这么久,其中固然有那三个大家族的施压,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古灵派目前走的路子太过于?保守谨慎了。
如今古灵派的话事?人是大长老?,他也是少数几个经历过古灵派血祭的老?人,是他眼睁睁看着古灵派逐渐没落至此?的。
正因此?,他虽同样痛恨魔族,但他更畏惧古灵派在他的手中彻底衰落,那他就?直接成了古灵派的千古罪人了,他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古灵派的祖师爷们?
古灵派是修仙门?派没错,可修仙者本就?与凡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古灵派曾经接受了那些凡间世家的支持,在百年后就?要接受被他们所制的结果?。
他当然可以和邬灵镇的那三个大家族拼个鱼死网破,但那并?非最佳的选择,也根本没必要为了些死人骨头挑破脸面。
那些大家族和古灵派之间甚至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我古灵派不会过多追究你们偷盗死人骨头,但你们绝不能闹出人命让我知道。
而现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不仅被打破了,还直接触及了古灵派的雷区。
之前只是不知道,现在宋长矜知道了偷骨贼的事?情与魔族有关,按照他对魔族深恶痛疾、心狠手辣的态度,所有牵扯进去?的人都要被他事?后狠狠扒掉一层皮。
说是大洗牌还算是委婉,也不知道到时候有多少人能在他的手中保下一条命。
晏回青窝在椅背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摩裟酒杯,听她继续叽里咕噜地说自己遇到的事?情,时不时从鼻腔当中哼出气?音应和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