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不觉得我是在别有用心呢?」苏利文先生表情凉凉。他琥珀色的眼睛映照在阳光下也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和煦。
他似乎天生就像是一股凛冽的北风。哪怕朝你扑来,都是冰冷刺人的。
「比如将钱用你的名义捐出去,是在利用讨好你。向别人告诉你,你拥有大笔的资产,足以列入绅士的行列……」
「别开玩笑了。苏利文先生。」温特鼓起勇气反驳他道:「即便没有我,您也在费心拯救着西境的百姓们。」
「苏利文先生,请不要随意污蔑您自己的慷慨与善良。正是您的这些品质,才让寒冬里不知道多少可怜的孩子能够活下来。」
「真的非常感谢您。」
「温特并没有度过西境的冬天。但让贵族们都胆战心惊的冬日,一定会是穷人们的绝望时光。」
而这一笔钱简直就是对他们最伟大的。
那些救济院的孩子们,他们天生被人抛弃,甚至连最为低下的平民都不如。却被苏利文先生如此在意。
温特终於意识到,自己在威廉。格雷先生面前,苏利文先生一次又一次维护的底气从哪里来了?
不是源於对自己能够窥得他人命运的能力的依靠。
而是对苏利文先生背後所做事情的动容。
苏利文先生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能将大可不必在意的穷人们都放在眼里的绅士。
他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而现在,他更想要知道苏利文先生为什麽会想要这样做。
一个高高在上的,被养在最华贵的皇宫中的王子殿下到底是出於什麽,能够如此体恤一群他甚至没有见过或者接触过的人。
「我并没有你想像得那麽伟大,温特先生。」似乎觉得温特的问题有些可笑。他仰头望着窗外即将垂下的夕阳。
银白色的头发静静垂落在肩膀处。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深深的眷恋与悲伤。
然後给了温特一个他最意料不及的答案。
苏利文先生说。「如果非要有个理由,那麽,可能是因为我的母亲。」
「这是她的遗言。」
「唉?」温特眨了眨眼睛。他颇为不可置信地望着苏利文。
有些诧异地想着。
那个,被控告,被他杀死了的母亲吗?
温特对苏利文先生母亲的窥得的信息不多。
甚至只有只言片语。
他只记得,苏利文先生那因被放逐者的名义被流放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其母亲的死亡。
确切地说,是因为他被控告,以对虐待自己的母亲的谋杀。
教廷的秘书官波恩抱着沉甸甸的报告材料去往那座华贵富丽的皇宫的时候,专门负责接洽教廷和王庭共同事务的维斯大人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了。
面前的维斯身形笔直,一头金发夺目无比。名贵的黑色晨礼服极好包裹着他年轻的身躯,英挺的五官上全是春风得意後的矜傲与自信。
看得出来,传言没有错。他确实极受王储殿下喜爱,即便出自教廷,在没有影响自己的地位,在这座宫殿中混得如鱼得水。
同出自教廷的两位青年才俊互相点了点头。
「许久不见,波恩大人。听说您已经成为切尔斯大人的左右臂了。什麽事情非要您跑一趟来亲自向亨利殿下报告?」维斯率先开了口。
虽然话里已经努力展现出恭敬与客气了。但那堆起的笑容,和自然而起的问询话语,多少带着些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虽按道理说主教专属的秘书官要比这位教廷下设在王庭的教安官级别更高,维斯对他应当更客气恭敬一些。但波恩没有在意。
他知道,维斯脸上的习惯性的笑容与疏离皆不是为他准备的。
这位维斯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实力强悍。被教廷青睐,年纪轻轻身居要职的官员无数。但维斯大人一定是履历最为光彩的一个。
不仅在这个年纪已然成为了王储殿下和教廷的事务联络官,还是王储殿下的宠臣。又心思活络,在教廷之外,似乎做了不少的交际极受尊重。
能亲自等在这里已经极给他面子了。
有别於大多数在教廷中工作的官员们那斯文谦雅长袍学者形象,维斯更像那伙日日跟在殿下身边随侍的骑士们。他身姿挺立,衣着华贵,仪态优雅。恣意风华的模样更像是可以进入宴随时随地招徕无数女士青睐的绝佳绅士。
要不是肩膀上是和波恩一样的象徵着女神的太阳徽章,而不是象徵着贵族的权杖。可能所有人都不会把他当成侍奉女神的教廷官员。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日日在亨利殿下的身边办公,总会沾染些殿下那大肆铺张的奢华习气。
维斯与其说是教廷侍奉女神的官员。不如说他已然成为了王庭和教廷之间亨利殿下的传声筒。
想到这里,波恩低垂着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艳羡。
毕竟,同样出自教廷,维斯实在是比之在教廷中谨言慎行,时刻遵守清修戒律的自己好太多了。最起码,可以拥有些隐秘的自由。
不过,他很快便敛下了杂念,扶了扶自己脸上的带框眼镜,语带拒绝道。「维斯大人。请容我保密。事关重大,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够面见殿下。」
入过手的私密报告太多,或许也只有自己会在分析後对眼前的维斯大人有这样的提防与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