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柚被安置在车里睡着,车门敞开,唐伊就靠在她身旁,隔一会儿探探额温,见温度终于退下了,才稍放下些心。
陆祈看着她夜里愈发苍白的脸,想起白日里的话题,十分不忍,“能来到朔州也算缘分,你妈妈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
“学长。”
唐伊礼貌客气,“谢谢。”
低头看到那张熟睡的脸,又鬼使神差地想,她大概只会怨我,不听劝阻,一意孤行。
带喜欢的女孩回她的房子不说,还带回她儿时的故乡,如果她还在,说不定会气到一巴掌扇过来,骂自己恶心。
不过那样自己就可以紧紧牵住心爱之人的手,伤痕累累挡在她身前,对母亲说——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她。
想到这里,唐伊愉悦地笑了,既然刻意的回避让患处隐痛难忍,那她就狠下心将皮肉撕开,一次又一次,心里居然是一阵阵扭曲的快意。
陆祈看着她脸上突如其来的笑,以为她是过于难过的自嘲。
唐伊的家事陆祈算是队伍里知道的最多的,他着意去打听过。
豪门私生女,一个人住在冰冷的别墅里,陆祈可以想象她有多思念母亲,就有多恨亲生父亲,她冷声冷气叫着父亲的名字,想必还是怨恨的。
陆祈平日最擅长维护场面,此时面对唐伊却搜肠刮肚不知如何安慰,憋了半晌,他也只能说,“父母都是爱子女的,他们一定也希望看到你平安。”
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同情和怜惜,唐伊知道他是好意,但她不喜欢。
刘地和杨侃又在梦里打起来,不知是谁一脚踢在车上,田柚被惊醒了。
多了一个人听,陆祈不好意思再说,拿上望远镜走到另一边去警戒。
田柚接过泡好的麦片小口喝着,因为之前高热脸上尚有红晕,抱着杯子缩在被子里格外乖巧可爱。
唐伊突然问,“你觉得我可怜吗?”
田柚满脑门问号。
“她19岁时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做了唐云松的情人,大学刚毕业就生了我这个私生女,唐云松偶尔会露面,直到大一那年我妈妈生病去世,他再没出现过……田柚。”
她问,“你怎么看待我?可怜吗?”
她问得郑重,像是索取某个誓言,田柚亦放下杯子正视起来。
虽然老周总是吐槽她脑回路清奇,但她忙着学习工作兼职玩游戏之余,偶尔也会思考人生的。
唐伊的情况她从前不了解,但这一路上接触下来她心里有些七七八八的猜测,甚至猜到的可能比她今天说的还要多。
“你妈妈她……最后痛苦吗?”
唐伊想了想摇头,病程很急,前后不过三个月,当年的她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那么快就被抽空了生命,像所有绽放期短的花,美丽又转瞬即逝。
她恨为什么连挽留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