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青灰色的衣衫,年纪比较轻,看上去就没有胡大夫那麽医术高超丶有经验的样子,钱小舟隐隐有些担心。
但是他诊脉问询也有模有样的,闭目点头,又一副深沉稳重,胸有成竹的样子,钱小舟犹疑的心就渐渐地放回肚子里。
许大夫问完病情略沉思,写了一幅药方,交给钱小舟,嘱咐道:「按这个方子,先抓七副药,每日煎服,病人不可劳累。七日之後,若病情好转,再来找我调整药方。」
钱小舟连忙接过药方,交给店里的小二配药去。
小二手脚麻利,一一取出每味药材,称重丶分装丶包扎好。
钱小舟交完诊金和药费,拎着一摞包好的药材,又对许大夫说了好些感谢的话,才领着他娘,又出了宝清堂的门。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钱小舟安顿完他娘之後,就推着板车到韩昭家还板车去。
韩昭听到动静,知道钱小舟回来了,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关心地问道:「王大娘怎麽样了?」
钱小舟停好板车,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这一下午虽然天气不算严热,但跑来跑去也给他累得一身汗。
他回道:「看了大夫了,听大夫的意思是累着了,已经拿了药回来,这段时间就让她歇一歇。」
韩昭听完之後也略微放下心来,大夫这样说,应当就是没有大问题。
心下又思索:花灯大体已经完成,就剩下灯画部分,自己一个人也能完成。王大娘病了,需得一个人照应。
於是开口道:「大娘病情重要,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她几天吧,这边我一个人能应付过来。」
钱小舟也正有此意,韩昭这麽一说,倒省得他开口了,当下也不跟她客气,点头道:「行,要是有什麽事儿,你就找我。」
他提步想走,忽然又想到在宝清堂门口遇到严二点事情来,犹豫要不要告诉韩昭这段遭遇。
转念一想,两人也没有说什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又闭了嘴。
韩昭看他脸上纠结的神色,以为他是在担心王大娘,又安慰了几句话。钱小舟就彻底翻过了这茬,回家给他娘煎药去了。
黑夜降临,严府里的灯房里却灯火通明,为中秋节准备的花灯早已经做好了,那是一个巨大的组合花灯,流光溢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将严氏所有的制灯手艺集合於一体。
严掌柜站在光彩耀眼的花灯前却眉头紧皱。
下午胡大夫进了严府,给严掌柜把脉後称是急火攻心,开些疏肝解郁的汤药,保持心情愉悦即可。
等胡大夫去开药方後,严二就把在宝清堂门口和钱小舟那番对话像讲笑话似的,说给他爹听。
末了还嘲讽一句:「我看的那小子是白日做梦,花灯还分什麽死的活的,她做的还能飞上天不成?」
他这无心之语却像惊雷一般,炸在严掌柜心头。
从年初开始,他就略有听闻韩家的花灯。如今连她家的一个小学徒也敢对严记的花灯出言不逊。
他心下犹疑,恐怕後浪真的青出於蓝,後来居上。
又想起自家做的花灯,感觉怎麽都差了一口气。当下又跟严大吵了起来,一口气上不来,吓得众人又慌把胡大夫请了回来。
胡大夫一番施针点穴,严掌柜的气才顺回来。
严大怕他爹再气过去,就恳请胡大夫留府暂住几天,待中秋节过後,等严记夺得魁首,他爹这心病自然就好了,那时再走不迟。
严府出手阔绰,且病人也无疑难杂症,胡大夫自然应允。
严掌柜被救回来,还是放不下心来,环顾灯房,叹了口气,心底仍有隐隐的担忧。
*
钱小舟第二日就去了满园春,帮他娘跟掌柜的告了几天假。
掌柜的自是嘱咐他,让他娘安心养病,店里的事儿,等病好回来再说。贺小姐知道这事儿,也让莺儿带了一些药膏吃食探望一回。
然而许大夫的药吃了几日,钱小舟瞧着他娘的脸色却并没有什麽好转,仍旧病怏怏的,有气无力。
王大娘喝下药,也觉不出什麽好坏,一时觉得精神头好些,一时又觉得身子重得挪不动。
直到五六日後,药快吃完了,早上钱小舟去他娘那屋,却发现他娘在床上躺着,已不省人事。
钱小舟慌了神,忙跑到宝清堂叫大夫。胡大夫依旧不在,只有年轻的许大夫。
他连拉带拽的把许大夫请到了家里。许大夫一看王大娘的脸色,再一搭麦,立刻变了脸色,哆嗦地说:「这,这得赶快请胡大夫过来,再晚就治不了了。」
钱小舟急了,「胡大夫在哪儿?」
「严府!快去严府请!」
第31章临抉择孝义两难全
严府的门仆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瞌睡,门外那人不停地拍打着大门,高声呼喊着。
门徒心内抱怨:谁啊?这麽不通礼仪,门都要拍烂了。
一边又怕真的是谁有急事,要找老爷少爷们,忙下了门栓,打开大门。
大门刚开了一条缝,就有一个身影窜了进来,门仆反应不及,待他转过身去,那身影已经往前蹿了好几步。
门仆定睛一瞅,是个小孩,以前从未见过,他连门都没顾得上关,紧追了几步,拽住他的衣袖,忙问道:「哎,你谁啊?找谁呀?」
这人小孩怎麽一到别人家就往里面窜?别是个要饭的。可不能让他往里面去。门仆死死拉住小孩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