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柔收回手,淡声道:「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香气忽而远去的那一刻,裴寂缓缓眨了眨眼,後知後觉出不对来。
在他所受的教育,形成的认知里,女男三岁不同席,他此刻与义母的接触有些亲密,已经算得上是超出女男大防的界限了。
裴寂只知晓,她们有些超越了这条名为伦理的线。
可他浑身软绵绵,待对上沈元柔关切的眸光时,纠结地敛下眼眸。
他看清了沈元柔对他的关切,细想来,好像也没有什麽不对。
以往母亲在府上的时候,他生了病,母亲也是要伸手来探一探他的温度。
沈元柔的确是他的女性长辈,如此做也并未於理不合。
这般想着,出於生病对长辈的依赖,裴寂也心安理得地任由她动作了。
「义母,你的手好凉。」裴寂道。
他仰着头,有些费力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您很冷吗?」
他实在太热了,屋内燃了地龙,暖融融的叫他犯了口渴。
裴寂贪恋方才微凉的触觉。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分出心神来问她冷与否。
「发热也不曾察觉吗,竟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隐隐有些批评的意味。
沈元柔并未想过小孩子方才的话合不合规矩,他的确病得脑子都糊涂了,说话也渐渐没有条理。
裴寂迟钝地意识到她的一些斥责,借着这股不清楚的劲儿,倔着性子小声辩驳:「君子当,重信守诺。」
原本瓷白的肌肤,此刻都因着高热泛了薄粉,就连泛红的眼尾也蒸腾出了湿漉漉的意味。
他烧得有些厉害。
於是沈元柔道:「君子都像你这般,不顾自身身家性命吗?」
她等着裴寂倔强的反驳,少倾,他低声道:「……我错了,义母。」
沈元柔稍许意外:「认错倒快。」
早这麽乖巧,也不会病了。
府医很快提着药箱来。
不出意料,他病得不轻,连带着前些时日的旧伤也复发。
「公子的旧伤,只怕会留疤,」男府医临行前如此道,「还需好生将养,切不可忧思过重,心事太重,不利於养伤啊……」
沈元柔没有应声。
她静默地凝望着裴寂,他像是在缓慢地咀嚼着方才府医的话。
他清楚留疤对於男子来说意味着什麽。
看着裴寂缓缓垂下眼睫,沈元柔道:「不必担心。」
「义母,」他的嗓音微微沙哑,像是无措的小猫,「妻家都会介意这些的,我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妻家的确会介意男子是否光洁丶是否完整丶忠贞。
可他明明在好好用玉痕膏,疤痕怎麽,还是会留下呢。
裴寂湿漉漉的羽睫垂着,被粘成几绺,却也不肯被人看到自己这幅脆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