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吃住都在裴瑛院中,还欠着裴瑛几两银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也逐渐学着能帮便帮。
只是?这?平凡普通的举措看在谢瑶卿眼中,只叫她觉得眼热,热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甚至几乎要忍不住,向将寒光闪闪的刀刃抽出来,横在她们二人身前?。
可是?她看着向晚那双眼波流转的眼睛,生生的忍住了心中翻涌不休的郁气。
她咬着牙,暗自对自己说——谢瑶卿,你?已经错了两次了,绝不能再错第三次。
于是?她用手指揉搓着僵硬的嘴角,努力的捏出一个笑容来,尽可能宽宏大量的看向裴瑛,和煦道:“上?次在京中得了裴大夫一副药方?,只觉十分得用,只是?近来又生出一种心病,不知裴大夫能否医治?”
裴瑛这?才看出眼前?这?个乌漆嘛黑,不成人形的乞丐竟是?当日金銮殿上?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谢瑶卿。
她心中便是?一跳。
谢瑶卿未死?,还活蹦乱跳的到了锡州,特意?寻到了向晚门?前?。
这?就说明,谢琼卿得到的那些谢瑶卿重?伤垂死?、秦胡连下七城逼近京师的消息全是?错的!恐怕谢琼卿那枚引以为豪的棋子向曦,也早被她捉出了端倪,否则她怎么会特意?寻到向晚这?里?
可笑谢琼卿,竟早早的做起了坐拥天下的美梦。
裴瑛喉间一滚,心中却飞快的思量了起来,仪鸾卫遍布天下,不知道谢瑶卿知不知道自己在为谢琼卿效力,更重?要的是?,若是?她查出了什么,有没有告诉郭芳仪
她勉强定了定神,心想,自己固然身不由己做出许多错事,可如今谢瑶卿就在眼前?,自己总得找一条退路才是?。
于是?她拱手,略微弯腰向谢瑶卿行过一礼。
谢瑶卿的视线扫过她,挑剔的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片刻,轻佻的问,“裴大夫,不请朕进去坐坐吗?”
裴瑛看了一眼向晚,他正眨着眼,央求一般看着自己,焦躁的摇着头,裴瑛只好当作没看见,伸手侧身将谢瑶卿迎入院中,奉为上?宾。
向晚趁她去拿医具,牵了牵她的衣袖,侧过头,小声给她递着消息,“裴大夫,帮我演出戏,好不好?”
裴瑛心中却苦笑,谢瑶卿敢单刀赴会,形单影只的擅闯锡州城,只能说明她不仅对锡州城内的境况了如指掌,而且恐怕西北的战事,也早已经平定了,向晚要她演的这?出戏,恐怕是?要命的。
果然向晚回到谢瑶卿那,开口便道:“你?方?才不是?不信这?孩子不是?你?的吗?好,我现在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孩子是?裴大夫的,我从?宫中九死?一生,便是?裴大夫救的我,我感激她,信任她,愿意?让她为我剖出腹中结契果,甘愿没名?没份的为她生养后嗣,有什么不行的?!”
裴瑛眼见的谢瑶卿眼中那簇火燃烧得愈发炽热起来,她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自己,意?味深长道:“裴大夫?叫的好生亲近呐。”
向晚憋着一口气,想也不想便呛声反驳她:“我们本就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裴瑛看着谢瑶卿面上?愈发阴郁的神情,当机立断撩开衣袍跪了下去,她仰头看向谢瑶卿,诚恳的请求,“陛下明鉴。”
谢瑶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瞧了一会,只将她瞧得腿软,她本想再说几句补救的话,却听见谢瑶卿放缓了声音,和声细语的问自己,“是?你?救了向晚?”
裴瑛一怔,谢瑶卿伸出手,手腕用力,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虽然她用的力气大极了,直将她的手腕捏出了一片红肿,但她的声音仍旧让人如沐春风。
“你?救了他,朕永远记得你?这?份恩情。”
谢瑶卿缓缓走到书?架旁,随手挑了一本医书?出来翻阅着,“朕当日送你?的医书?,已经被你?翻阅得卷了边了,可见你?实在是?一个醉心医术的人,民间有你?这?样的良医,朕很欣慰。”
裴瑛眼中一热,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愧疚,有一刹那恨不得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了。
可她终究是?忍住了,她想,自己这?一身罪孽,合该背着骂名?下地狱的,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谋求一份宽恕呢?
谢瑶卿回到厅中坐稳,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向晚,语气恳切“向晚,裴瑛不愿骗朕,你?也不要骗朕。”
她温柔又小心的攀着他的手,垂着眼帘,哀切的问他:“向晚,朕只问你?,你?对朕,可还有半分情分?”
向晚默默的被她握着手,忍不住想,她的掌心,还是?同以前?一样烫。
可她们早已经不是?以前?那般的人了。
向晚只觉鼻尖酸涩,却是?坚定又执着的摇了摇头,他抬起头,哀怨的看着谢瑶卿,“现在没有了,半分也没有了。”
谢瑶卿的眼角眉梢却缓缓生出几分喜悦来,她一寸寸握紧了他小巧的手,摩挲着他柔软的肌肤,欣喜的问,“那以前?,是?有的吧?”
向晚绝情的抽回手,低下头,不敢对上?谢瑶卿炽热的眼神,“便是?以前?有,也和今日无关了。”
谢瑶卿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颊,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朕知道你?不肯原谅朕,可朕已经夺回了边陲三城,杀了秦胡可汗,让西北诸郡的百姓安居乐业,向晚,你?能不能看在这?些百姓的份上?,再给朕一次机会?”
谢瑶卿说一句,旁边裴瑛的脸便白?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