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微对这事有预感,在接到那通来自医院的电话时就有预感了,她拍拍他放在扶手箱上的手背,“可是没关系,她的长跑要结束了,这意味着没有苦难可以再磋磨她。”
她笑笑,露出两个酒窝,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刚刚眼前看到的那座房子透出些许光亮,那是墙角被凿开的缝隙。
程宥许注视着她,他们在黑夜中,在空旷的夜里,在生与死交加的人生路里,第一次,交换了秘密。
许知微每每回忆起这个夜晚都觉得不可思议,程宥许的眼泪刻进了她心中的密封罐里,一点一点酝酿成了蜜。
然而那天以后,她主动联系了很多次都被拒绝,程宥许人间蒸发了,不在医院,不在乐队的训练室,连苏一明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突然就出现在她面前,带来的确实一个坏消息。
“奶奶走了。”
他手里还捧着两个热烫的红薯。
许知微静静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程宥许默了一阵,忽然说:“能抱抱你吗?”
许知微张开手臂。
他的身上有清淡的草木芳香。
……
宴会厅的灯光比交换秘密的那个夜晚要亮得多,许知微觉得眼前的程宥许和她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同,他没了脆弱的模样,只有风采奕奕,他看着自己的爱人,在他人生的长跑里,他选择携手而行的人就在他的对面。
许知微觉得胸腔之上压了一块巨石,五脏六腑都疼,疼得她喘不上气。
她拎起包独自出了宴会厅。
厅内是人声鼎沸,厅外却是冷清寥落,她去洗手间,穿过廊道的时候忽然就想,她人生的跑道怎么就那么长呢?
上天能不能给予恩惠,化解这种苦和痛?
想着想着就到了门口,最近总是恍惚,她眨了眨眼,辨清门口的男女标示牌之后再走进去。
用清水微微扑了扑脸,终于清醒了些。
贺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喊他哥,但他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亲哥,爱管天管地的。许知微不想接,挂断了。
可来电显示又出现。
她继续挂。
连着三四回,贺其也爆发了,他正在高铁上往丽湖赶,听到最后一次忙音之后手狠狠锤了下扶手,虽是闷闷一声响,可车厢内过分安静,导致这样一声也足够引起注意。
乘务员听见了,走过来询问是不是需要帮助,她弯着腰,笑脸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