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恒的眼睛轻轻地合上了,眉头却皱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他的气息是乱的,而我已经骇到屏息。
我愣了片刻,猛地推开他。
慕恒被我推得一个趔趄,险些坐倒,退了三步,手撑着大石的边缘才稳住。
那石块尖利,登时将他手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淌下来。
“王爷,你醉了。”
我重又拾起剑来。
他看着我,神色从惊愕到释然,而后哑然笑起来,眼底的光渐而灭了。
“原是我妄想罢了,”
他低低地说,“父皇母妃,江山美人,都是他的——我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得到。”
他停了停,忽而疲态顿生。
“罢了,我不争了。”
“王爷……”
我此时不知怎地想起十年前皇后去世的那个雪天,他独自行在寒风当中,眼泪将衣袖沾湿结冰,却咬牙一声也不出。
“遗诏,我明日一早便送到东宫。”
慕恒垂着头,酒似乎已醒了。
我眼睛一张,还想问他,却被他手一扬止住。
“回皇兄身边去吧。”
我心乱如麻,没再说话,只把剑插入鞘中,拱手算作告别,便逃也似地转身朝外走。
到转弯处不由回头一望,只见他又独自面朝湖坐下,拿起一坛酒,而鲜红的血蜿蜒浸入他雪白的袖口,慢慢晕开来。
太他娘的吓人了。
我一路疾行出了桓王府,闷头走到了东宫才缓过劲来,一立定,回想方才的事恍如隔世,回宫路上所见所闻更是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戳在院子中间,任夜风打在脸上,方才被吓没的醉意这才一点点涌上来,令我双颊发烫。我于是伸手拍自己的脸,不由又喃喃一遍——
太他娘的吓人了。
回想当年一双眼差点把我都媚住的秋红姑娘,我不由深思,这些年,慕恒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的品味如此急转直下?
正思索中间,秦信从院子拐角处现身,一溜烟跑到我面前:“头儿,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和桓王……相谈甚欢,呵呵。”
我避开他的眼神。
“哦,口风探得怎么样?”
他将我往院子里让,边走边道,“太子爷还有些担心呢。”
“是吗?”
我心中一暖。便听见那边说:“可不是,头儿你要是折了,谁干明天的活儿?”
我翻了个白眼,咬牙说:“什么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