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讲情绪的记忆
你们还没有忘记一年前来看过我,自称“实在喜欢戏剧”
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吧?今年冬天她又来了。她仪态娴静地走进我的房间,露着笑容,脸上容光焕发。
女您好!
她的握手沉着有力,她的眼神直射进我的眼睛里,她的身段保持得十分匀称,跟过去是大不相同了!
我你好吗?看见你实在高兴得很。虽然说你没有来看过我,我对你的动态还是很关心的。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再来的。我以为上次我已经把你吓跑了。
女嗳,没有那回事,您并没有吓跑我。不过您上次要我做的事委实太多了。自从我决心要做到注意力集中以后,我过的日子委实也太苦了。无论谁都取笑我——有一次我差一点儿给公共汽车撞到了,因为我当时正在“我的人生幸福”
这个问题上拼命地、聚精会神地下功夫。您瞧我全是照您的话做的,出这一类问题给自己练习。就是因为这桩事情,我丢了工作,而我却希望自己能够假装泰然。于是我再接再厉地做下去。啊,我从来没有这样坚强过。我一路回家,把什么事都丢开了,只想使自己快活。我高兴得好像刚知道自己被派定了一个好角色似的。我是那样的坚强。可是我并没有留神那辆公共汽车,幸亏我在要紧关头跳开了。我吓了一大跳,心扑扑地直跳。可是我依旧记着“我的人
生幸福”
。我对那开车的笑一笑,叫他开过去好了。他啰唆了我几句,可是我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他是在玻璃车窗后面说的。
我我想你还是不要听清楚他的话的好。
女噢,我明白了。您以为他对我这样粗鲁是对的吗?
我我以为他也没错。正好比他把你的注意力统统破坏了一样,你把他的也统统破坏了。“戏”
就是从这种地方产生的。结果就是——他在玻璃车窗后面说的话和你要他开过去的话所表现出来的动作。
女唉,无论什么事您都爱开玩笑。
我不,我没有开玩笑。简而言之,我以为你这件事就是一出“具体而微”
的戏。活生生的戏。
女您是说它增进了我表演的能力,增进了我对戏的理解吗?
我是的,一点儿也不错。
女何以见得呢?
我解释起来又是一大篇。你坐下来先说明你今天的来意好不好?是不是又要谈谈另外一个《李尔王》?
女哦,别提了!
她有点儿难为情——在鼻子上扑了点儿粉——把帽子脱下——理理头发。她坐下来——再在鼻子上扑了点儿粉。
我(我带着抽雪茄抽得过瘾了的一副和蔼的神气)什么事你都不必怕难为情,上次你演《李尔王》的事,就更用不着说了。那时候你是很诚恳的。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当初你的希望虽是未免过奢,可是你马上就按部就班地走上正路了。你做
得恰到好处。你是自己下功夫的。你很主动。你不是等待人家来推动你。你也许知道从前有一个金发的男学生得到离家很远的学校去读书的故事吧。有好几年他每天心里总是这样打算:“啊,假使我会飞的话,我一定很快就可以到学校了。”
哎,他后来的成就你总知道的吧?
女不知道。
我他独个儿从纽约飞行到了巴黎——他的名字叫林德伯格
note"
src="
m。cmread。wfbrdnewbooks198311536408311oebpschapter04imagesnote。jpg"
data-der-atmosid="
5527c1c8afe2ee56056a5f4098540305ff69c64b9e45"
data-der-srcbackup="
imagesnote。jpg"
>#pageNote#0。他现在是位上校了。
女噢,是的。(停顿一会儿)我能不能跟您说点儿正经话?
她现在沉入梦想中,她已经懂得把她所感受到的一切利用起来了。无论是内在的或外在的,她连最轻微的一丝情感的伏线都没有漏掉。她活像一把小提琴,琴弦上响应着一切颤动,而这些颤动始终留在她的记忆里。我相信她已经能承受人生的全部了,而这一点只有一些坚强的、健全的人才办得到。她把自己要保存的东西选择出来,把自己认为没有价值的东西都丢掉。她将来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
我好的,不过不要太郑重了。
女我打算把我自己的事跟您说说。(她微笑着)我还想谈谈……(有点儿担心的样子)我的艺术。
我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态度来谈“我的艺术”
。为什么你说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一下子便板起脸孔来呢?你对自己笑一笑。还不过几分钟以前,你告诉我你要把“你的人生
幸福”
这个问题看作你生活的唯一动因。为什么人们一提到除了娱乐他人别无目的的东西,却要板起脸孔来呢?
女我不管人家是怎样看的,我之所以要这样认真,实在是因为我认定艺术就是我的一切。所以我今天才到这儿来,我实在想长进一点儿。前些日子我被派定了一个角色,已经排练四天了。再过三天,他们也许要换人的。他们把我说得天花乱坠,可是我自己知道并没有做对——人家想成全我也好像无从下手。他们只叫我“把声音提高一点儿”
“感受得快点儿”
“毫不迟疑地接住尾白”
note"
sr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