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皎眼睫翕动了下,道:「在盥洗室里,当时洗手怕沾水,就先摘了,後面走得匆忙就忘了。」
她抬眼追着他的视线,露出了笑。
他身上那阴鸷的寒散去了些,神情便柔和了些。
温之皎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看见江远丞慢条斯理地从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
灯光下,戒指宝石割面灿灿璀亮,光泽耀眼。
「记错了。在化妆间里。」江远丞伸看着她,指节穿入她的发丝,他话音很轻,「如果没有我的首肯,这封邀请函不会送到你手上的。」
温之皎脸上的笑没挂住,一度想要尖叫出声。
他全都知道了,这是他的试探。
无论是偷偷来同学会,偷偷摘了戒指,偷偷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她不再说话。
江远丞锋锐的眉眼却压抑着,「订婚前你答应过我,你会忘了过去的。」
温之皎苍白的面色上溢出些潮红来,「明明是那时你——」
她立刻收住了话音,不愿再提及。
江远丞却看不得她不说话的样子似的,眉眼中含了几分嘲讽,「你那时以为你一定能跑得掉,觉得哄一哄我就可以了,是麽?」
温之皎仍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攥成了拳头,以至於肩膀都颤动了起来。江远丞喉间溢出点很轻的笑声,低头握住她的拳头,慢慢掰开她的手,随後动作轻柔地将戒指套在她指节上。
戒指冰冷的触感一路在她的肌肤上摩擦,最终锢在某个地方。
江远丞欣赏地盯着她的指节看了会儿,身後一个男人恭敬地递上掉落在地上的手杖。
他的左腿曾经伤过,虽不影响正常行走,但走动快乐,还是会有些跛。
江远丞没接,只是俯视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她浓密的黑发垂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单薄的肩背上,柔软却又温暖的身体轻轻抖着。明明在他怀里,却好像仍然冷得受不了一般,唇抿着。面容苍白,却努力保持着冷脸,可惜仍脆弱得一碰就碎。
明明以前很会欺负人,现在有他的势,却不愿仗一下。
江远丞喉结滑动,眉眼中压抑着的冷峻覆上些更沉的阴郁,「带她回车上,记得把温度调高点。」
「好的先生。」
一个男人回应道。
江远丞点头,这才伸出手,接过了手杖,那发酸的腿终於缓解了片刻。直到看见他们将温之皎的身影保护住,一路带着她离开後,才转过身看向追过来却又沉默着的男人们。
他面上浮现出些像嘲弄的怪异笑容,「你们是皎皎的同学?」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堂里,有屏风或是纱帘盆栽间隔出来的酒桌隔间处,迅速涌出些人来。
*
夜色深了些,月亮依然可见,连绵的细雨落下了。
A市的夜晚是热闹喧嚣的,车水马,CBD灯火通明,雨滴莹润着繁华的霓虹光落在车窗之上,拖出长长的尾巴来。
车内暖气开得很高,极淡的檀香味幽幽弥漫着,却在过热的空气中蒸得人微醺。
温之皎坐在后座中,几乎忍不住微微扬起脖颈,殷红的唇抿了抿。她并不常运动,怕冷又怕热,如今被幽幽的香一蒸只觉得躁得难受。
她讨厌江远丞,自然,连这带有他味道的空气都觉作呕,仿佛如今正阴魂不散缠着她一般。
温之皎道:「我要换车。」
她知道,江远丞是绝对不可能单用这一辆车送她回来的。他做事狠厉,雷霆手段,事业上树敌不少,所以但凡接送她总会在前後各派一辆车护送。
司机小心而恭敬道:「温小姐,其他车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常用的,您不会习惯的。」
他说得很委婉,但拒绝的意思却如此明显。
温之皎表情不好地降下车窗。
冰冷的雨丝顷刻间便顺着缝隙落尽车内,那过高的空调热气便散去些许,连带着那淡香也散去些。
司机频频看向後视镜,却还是忍不住道:「温小姐,当心着凉。」
温之皎充耳不闻,只是静默地感受着微冷的风,她知道没多时,连这冷风她都吹不到了。
几分钟过去,车窗缓缓升上。
是司机关的。
温之皎有些崩溃,她再次生出发疯的想法,想要打电话过去骂江远丞,想现在跳车而下,想大吵大闹。可是她抗拒和江远丞有任何接触,因为江远丞比她还疯,她怕了他了。
越想,她越忍不住回想起他们最初的相遇,不断地去後悔自己曾经的决定,不断地幻想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如果那时,她没有动摇,没有给他希望,她的处境是不是会不同呢?
温之皎曲起腿来,抱着腿眉头,柔顺微卷的黑发便偷偷从脖颈与腿间的缝隙中溜进去。她像只无助的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幻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