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旁人说这一番话,或有缓兵之嫌,完全不具可信度。
但他是李致,燕王一诺千金,说半月内彻查出结果,便一刻也不会教人多等。
燕王在政事上说一不二,偏偏对他们的婚事敷衍搪塞,以致最初定下的良辰吉日,已逾期一年。
双方母亲指腹为婚,这桩婚事非李致所愿,如今亦非她所愿。
少女怀春之时,郑妤亦曾憧憬过,同李致喜结连理,举案齐眉。然而,日复一日的等待,终教荡漾春心凝结成冰。
皇室脸面重於泰山,郑妤主动提出退亲,无异於打皇族的脸。可若盼李致主动提,恐她这一辈子,便要栽在那纸婚约上。
李致这人看重声名,这麽多年宁可拖着婚事,也不肯提退婚,唯恐他纤尘不染的履历中,留下她这个污点。
郑妤晃神之时,李致已目不斜视从她前方走过。
礿玄蟒袍,金绶宫绦,云袖翻飞,衣角摇曳。他的背影,一如既往冷峻,端的一副遗世独立之相。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郑妤单手提起裙摆,小步追上去。
侍卫阻她去路,惊动李致回眸。凤眸深不见底,她从来看不透,隐在潋滟眸光下的复杂情绪。
为何他每次见到她,眼神都不似看别人那般纯粹?
李致唇角微扬,颔首示意:「郑姑娘?」
原是每次相见,他都在回想她是谁。郑妤哭笑不得,她为与他相配,褪掉一层皮,活生生把自己逼成温婉贤淑的女子。
谁知,他根本没记住她,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郑妤低头,敛去眼底失落,行礼拜道:「燕王殿下安,殿下可否拨冗听臣女说几句话?」
李致瞥向侍卫手上成堆的奏摺,面露为难:「科举後事务繁多,礼部丶吏部催得紧,本王改日定登门赔罪。」
改日是哪日?对贩夫走卒尚且给出准信儿,对她这个未婚妻,改日尽成遥遥无期。
「臣女想与殿下议退婚之事,殿下既不得空,那臣女改日再来。」郑妤故意强调「改日」二字。
闷雷轰隆,雨越下越大。郑妤决绝转身,头也不回走进雨幕中。
她走得极慢,笃定李致会喊她停下。
果不其然,李致屈尊挽留:「雨势汹汹,郑姑娘不妨到前厅稍坐,等雨停再离开。」
兰庭幽静,檀香氤氲。侍女送来毛毯盖在她腿上,郑妤端坐火炉旁,边烤火边东张西望打量。
说来,这是她第一次踏足燕王府。
幼年失恃,被养在当今太皇太后身旁,郑妤和李致抬头不见低头见,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
然自李致九岁封王立府後,郑妤便鲜少再见他,只常听太皇太后说起有关他的事。
及十三岁返家待嫁,後先帝驭上宾,八岁新君登基,李致摄政,他们一年到头都难见一面。
脚步声渐近,郑妤手忙脚乱把椅子挪回原位,正襟危坐。
李致归来坐定,忽讳莫如深看向她。郑妤故作,拂开垂落眼侧的鬓发,强颜欢笑。
她此刻并不知晓,自己钗乱鬓横的模样有多狼狈。
「郑姑娘淋了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退婚牵涉颇多,不急这一时半刻。」
「终归是你我婚事,涉及人和事不多。只要殿下同意,臣女立即派人归还聘礼,再去向太皇太后请罪,绝对不影响殿下分毫。」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致再不点头可说不过去。退婚是她提的,骂名由她来背,不正遂他心意?
居高临下的凝视使她惶悚,满载探究的眼神几乎将她看穿。李致身体微微前倾,似在认真琢磨她说的话。
「郑姑娘可想清楚这个决定意味什麽?你在太师府举步维艰,若放弃这纸婚约,往後只怕更加难熬。」李致垂眸看着她,「母后视你如己出,本王实不忍见你自断後路。」
「臣女心意已决,望殿下成全。」
横竖已经糟糕透了,再糟一点又能如何?无非是捧高踩低的继母变本加厉欺负,负心寡义的父亲不再虚情假意关心。
李致沉默半晌,装模作样问:「郑姑娘如此决绝要与本王退婚,可是本王何处做得不好,怠慢了你?」
他千般好万般好,终究不是对她好。
「殿下乃人中龙凤,臣女不过路边浊尘。云泥殊路,承蒙太皇太后垂怜,能与殿下相识已三生有幸,万不敢高攀。」
命运既定,李殊延和郑云双,他们的名字,早已在冥冥之中,暗示了结局。
「郑姑娘温良贤淑,秀外慧中,母后对你赞不绝口,皇嫂亦赞你蕙质兰心,不必妄自菲薄。」李致不吝夸奖,「退婚之事,本王只当你没提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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