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一把搂住黑眉乌嘴的娃,袄襟子在女子脸蛋蛋上蹭,“阿彩我娃咋恁勤快?鸡叫头遍就摸黑起咧?看把额娃燎成灶王爷咧!”
怀里这碎女子光扑闪毛眼睛不吭气。高氏心里跟油泼辣子似的,把娃撂到门槛石上,从瓮里舀瓢凉水兑上滚水,指头尖尖试了水温:“来,妈给额宝洗个花花脸。”
趁着搓脸的功夫,婆姨手脚麻利地熬羊杂汤。
铁勺子在锅沿敲得叮当响,葱花往油锅里一炝,滋啦一声香半个寨子。
案板上摞着焦黄酥脆的干粮馍,给碎女子单独卧了个嫩鸡蛋羹。
正忙活着,老二景洪裹着冷风钻进来:“娘诶!外头哈气能冻掉人下巴!”
这崽娃子跺着千层底,鼻涕在鼻窟窿眼结成冰溜溜,“灶火洞让额烤个尻子!”
…
阿彩彻底懵住了,她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满是迷茫和困惑。
对于刚才一家人所说的那些土话,她简直一句都没能听明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就在昨天,这一大家子人交流时用的还是北方官话,虽然不是特别标准,但好歹她还能勉强听懂一部分。
为此,她甚至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说话的口音,就是希望能够更好地融入这个家庭。
然而,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情况居然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今天大家嘴里吐出的全都是陌生而又拗口的土话,这让阿彩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努力回忆着原主的记忆,阿彩依稀记得自家亲人平日里似乎确实是讲这种土话的。
只是,昨天在山上的时候,爹爹与那几个人并没有使用土话呀,他们也是说着比较容易理解的北方官话来沟通的。
看到阿彩一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模样,站在一旁的高氏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心中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她急火火拧过身子,扬起声就喊:“二娃!紧赶去把你大跟老大都吆起来,这都半晌咧,还吃不吃饭咧!”
话音没落地,李景洪就跟个箭一样“嗖”
一哈窜出去咧,鞋底子把土扑得噗噗响。
碎娃边跑边嘟囔:“得麻利些,不敢叫我妈躁气!”
三两步蹿到厦房门口,先拿指头节轻轻磕两下门板,扯着喉咙就嚎:“大!哥!还瓷锤着弄啥哩?日头都晒沟子咧!灶火里饭都晾凉咧!”
顺手把门框拍得啪啪响!
等到成功地将自家爹跟大哥从睡梦中唤醒之后,李景洪又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屁颠屁颠地往回跑。
回到屋里时,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却顾不上休息片刻,而是迫不及待地扑腾到水盆前,熟练地兑好了一盆热水,开始认真地洗漱起来。
他先将双手伸进水里,用力搓揉着脸,把脸上的污垢清洗干净,接着拿起一块毛巾,随意地在脸上胡乱擦拭几下就算完事了。
最后,李景洪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一屁股坐在那有些破旧的门槛上,然后便狼吞虎咽般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他那副模样,仿佛饿了好几天似的,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