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酉时,京兆府放了衙,晏良人步下汉白玉的台阶,随后停下脚步。
台阶下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马车畔立着打扮得姹紫嫣红的江秋灵。
一见了他,江秋灵挤出满脸笑意迎来,仰起期盼满满的眸子问:“夫君,今日可回府?”
晏良人于她面前站定,一闪细眸柔声:“今夜安王有召,便不回了,上车去吧!”
说完,他转身朝另一辆早已候着的马车走去。
“晏元良你站住!”
身后,江秋灵满脸笑意散尽,含泪恨声:“成亲数月,你倒要避我多久?”
晏良人背脊一僵,手掀车帘冷了语气:“此处是府衙,望娘子注意体面,没得大吼小叫的!”
江秋灵冲了上来,攥紧他的衣袖,低泣哽咽:“夫妻一场,怎么说我也有恩于你,你不能让我守一世活寡,好歹给我个孩子!”
晏良人从她手里扯走袖子,轻轻一叹,柔柔抚上江秋灵泪涔涔的脸。
“秋灵,而今你住着整个京城最宽大的宅子,身边仆奴成群,锦衣玉食,我自觉并未亏待于你!回去吧,等除夕那日我回府里陪你。”
说完,他手从江秋灵脸上收回,一掀帘子踏上脚凳闪入车厢内。
“驾”
地一声,马夫起驾。
江秋灵双目空洞立于原地,无声泪流,直至仆妇上来小声劝慰,她才若行尸走肉般上了马车。
晏良人的马车于上京城里东转西转,最终于浮香辉月坊当街对侧停下。
他抬手将帘幔掀开一道细缝,双一俊美的细眸静静望入香坊内。
时过酉时,冬日里天黑的早,香坊内已掌了灯,绢纱宫灯微暖的光沏照满室,整个香坊颇为亮敞雅致。
香坊内已准备打烊,伙计们收整着香架、香柜,而宋卿月伏于柜台细细算着小账。
越算她越欢喜,望着账簿上香坊开业以来最大一日营收数目,不禁咬住笔头望出门口。
她杏眸迷蒙地笑,若以此度积攒银钱,凑够三万两银子还与“柳无恙”
,指日可期。
便只她这一望,香坊门口对侧那辆马车上,晏良人细眸一凛,指尖一松,手中帘幔落下。
“去安王府!”
晏良人轻声吩咐。
是夜,更深阑静,风掀帘缦,香绕于室。
安王卧榻之上,晏良人额头热汗未消,他倚于安王肩头轻声:“安王,良人那位前妻还活得好好的!”
安王抬手捋顺晏良人耳侧一缕汗湿的络,轻轻一讶:“哦?”
……
宋卿月未料这几日香坊生意如此兴旺,想起崔康时那夜的嘲弄,她颇有壮志得酬的快感。
只待崔康时回来,她定要向他好生炫耀一番,便是平头百姓,便是普通商贩,亦能挣下这泼天的富贵。
翌日醒来,她才起了床梳洗毕,忽听院中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声。
蹙眉推开房门一看,阖院站满了执刀明甲的禁军。
香坊三位伙计被禁军扭背着双手,齐齐惊恐朝她望来,口中直唤:“东家,东家,犯事了!”
犯事?她镇定一想,应是宋玉书去京兆府报官,府衙来了官差追踪案情。
一思定,她挤出一脸笑意迎了上去,可还未开口,数位禁军奔来,将她粗鲁按倒于地,遂又五花大绑。
她一愕之下得险些背过气去,回过神后,诤声高喊:“诸位官差为何绑我,可是弄错了?我才是报案的人!”
一官差蹲下身子,将一纸辞牒于她眼开展开,道:“宋卿月,原籍东阳城人氏,时年二十有一,可是你?”
未及看那辞牒,宋卿月连忙应了。
“于东阳城设计陷害朝廷命官,致人身败名裂,还因此弃官丧母的可是你?”
宋卿月霍地抬头,怔怔望向辞牒,霎时脑子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看清辞牒上的自诉人,署名为——晏元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