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坐了一夜的船了,这么辛苦赶来见朋友,怎么过家门而不入,就要返程了呢。“阿爹,坐船可辛苦了呢。”
她小时候有一年也被爹娘带去拜访长辈,坐了三日的船,只记得船上并不好受。
“是啊。”
卢行溪道,“这就是名士的性子,随性而为。旁人问他原因,他就说‘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卢照雪:“……”
她终于体会到一点点不对劲了,“所以他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卢行溪道:“世家公子,岂有亲自操舟的?”
卢照雪懂了。原来,每个故事里都是有个冤种的。只是这个冤种不是戴安道罢了。是船夫。
人家船夫划了一晚上才送主人到朋友家,刚想着歇息一会儿,谁曾想主人进都不进,转身就要回去了。有一种打工人的难受,叫做白做工。卢照雪虽还未沦为打工人,小小年纪却已经很有同理心,唏嘘不已。
真是个大冤种啊。
父女俩说话间,就到了第一幼学门口。也快到了卢行溪上朝的时间,再等不及了,他将女儿交到一早等候的程密手中,程密还困着呢。他也是卢行溪的大冤种朋友,昨儿给他发帖子说,辰时正等在幼学门口,有好东西给他。
他信了他的鬼,一大早就来了,却见他父女二人下了马车,卢行溪将女儿塞到他手中:“阿密,我先去上朝了,萤萤交给你了。带她吃张阿公家的油饼。”
油饼?我看你卢行溪是有病吧!你在我这,再也没有诚信可言了!程密狠狠地瞪了卢行溪一眼。“我不是阿密,我是冤种。”
卢行溪闻言,哈哈大笑,“好的冤种,谢谢你。”
拍了拍程密的肩,就策马而去。
程密咬牙切齿的。孩子们小,辰时五刻才开始上课。他为何要选幼学院长这份前途?还不就是图他可以睡懒觉。若是如程信、卢行溪一般出仕入朝,大朝会小朝会的,天天都要起得早,又哪里顶得住呢。
卢照雪目送阿爹走了,才乖巧叫一声:“院长叔叔。”
她是知道规矩的,在幼学里,当着众人面,从来不提父亲与院长的交情,大家都是一视同仁,没看程秋迟作为院长的亲侄女都低调得么。
不过方才阿爹把自己交给友人,那就是私下来往,可以称呼亲近些。
程密听了这一声,困也不困了,也不埋怨卢行溪了,牵着小姑娘的袖子,“走,叔叔带你吃油饼去。”
其实天光亮起来之后,路上已经有些行人了。只是幼学门口尚且没有孩子入内罢了。程密心知自己今天就是带孩子的了,给卢照雪介绍说:“这家油饼店开了几十年,我和你阿爹读书时就来吃。几十年一样的好口味。”
果然如他所说,店家一见他就打招呼:“哟,程院长来了。”
程密笑道:“张阿公,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可别如此。”
又介绍道,“行溪的女儿。”
卢照雪对长辈向来礼貌,喊得噔噔响:“阿公好。”
店家高兴地应了,“一转眼,卢家小子的娃娃都这么大了。你呢,可不赶紧成婚。”
“我便是现在开始,也拍马赶不及了。”
程密笑了,这话是卢行溪拿来笑话他的。当日他先成婚,就在他面前炫耀。后面有了女儿,就又炫耀,着实是个炫耀种子。
店家上了热腾腾的油饼和馎饦。卢照雪果然吃得津津有味,又叫店家打包了两个,说是课间饿了要吃。
卢行溪虽说要程密帮着带孩子,也不是抠门的,离去时还扔了荷包给程密。程密打开一看,一串串钱呢。
取了付钱,又送卢照雪到了幼学学堂里,“收好你阿爹的荷包,财不外露,知道嘛。”
卢照雪接了,“谢谢叔叔。”
又掏了一串钱递给程密,“辛苦费。”
“你个小人。见外了啊,我和你阿爹是多年好友了,用不着,你拿去买糖葫芦吧。”
程密喜爱卢照雪的乖巧,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要成婚得个玉雪可爱的小闺女了。
学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卢照雪将自己打包的油饼分给了程秋迟,果然她也喜欢。两个小姑娘一起分了一个饼,感觉关系更亲近了。
王临一入内,就见堂里的卢照雪身边又围了好多人。他担心自己没赶上什么热闹,忙冲上前。
正见卢照雪一脸得意地问大家:“同窗们,你们见过卯时的长安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