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脚步声隐隐钝钝。
中年男人卡壳,心虚望一眼校长办公室的门,把女孩往外拉了拉,压嗓:“詹知你给我记住了,一会儿进去,无论里面那人说什么都别犟嘴,道歉!马上道歉,态度好一点、诚恳一点,卖个可怜装个乖,把你那些性子都给我收了!清楚没?”
啥啊啥啊?
詹知云里雾里:“我为什么要道歉?里面谁啊?”
李德辉跳脚:“你自己往窗外扔的东西!把段总给砸了,段总,就是每年资助你学费的段总!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不?!”
詹知呆滞,眨眼,像忘给发条涂油的机器人,睫毛卡成频闪的雪花。
“啊…啊?怎么、就这么巧?我不是故意的啊!”
“谁管你故不故意,故意的就更是完蛋,总之记住我刚才说的,好好给段总道歉!”
“不行啊我害怕他不会宰了我吧!”
“詹知你再给我贫一个试试,马上去,少扯!”
“哎哎哎别——”
——嘎—吱。
女孩被推进室内,铝门砰阖,她僵直背肩往前一看,端坐办公桌的男人恰恰抬了颌,顺利同她对视。
比想象中要年轻,活脱脱一张美人面,五官线条墨笔勾勒,长睫如羽掀启,气质挺像办公桌旁边那盆松针盆栽,锐角光滑圆钝,清淑雅淡。
詹知视线往他额头一落,那儿估计就是被她砸的,现在处理过,贴了两块……粉色hellokitty创口贴?
扑哧——
她没绷住,笑了。
这位段总显然听见听清了,眸色深暗,眨眼间敛去情绪,鼻翼微收,唇线内阖。
绝对生气了吧?
罪过罪过。詹知挥走心头要笑不笑的冲动,抬脚哒哒走了两步,在距他叁步的位置站停,郑重鞠了一躬:“段总好。”
能屈能伸。
男人轻飘飘睨她,没应,视线落回桌面。詹知才注意他手边有份文件,白纸爬着蚂蚁样的黑字,她悄悄踮脚探身去望,眼睛一眯,大概看清了最顶上的人名。
詹知。
……咦?
她默默把脚后跟放回地面,男人全程细细翻阅她的资料,倒是没再看面前这个大活人一眼。
“那个…段总……”
“一会儿再说。”
得。
开口了,这声音也跟旁边那松针似的,凉凉淡淡,顶端小刺一扎一扎地挠人心口。
詹知乖乖闭了嘴。偌大空寂的校长办公室,只有纸页被翻动,在哗响。
许久,窣响停下。段钰濡将视线从资料上挪开,隔着个办公桌,叁步开外,身量清瘦的女孩仍乖乖站在原地,双手在背后绞来绞去,下颌微仰,黑眼珠放空盯在天花板折角,没注意他的动静。
顿两秒,他屈指往桌面轻敲。
哒哒。
女孩身子打了一激灵。
黑眼瞳懵懵看过来,像巢穴里被唤醒的小小动物,段钰濡很有耐心地等她两秒,直到詹知明白过来劲儿。
“咋啦?”
她甩甩小腿,肌肉因为刚才站那几分钟僵掉,现在才采取措施补救,松垮校服裤管里的两条腿左右交换抬落,一根一根抚开麻痹经络。
段钰濡想起方才李德辉告诉他的,“这孩子没一点女孩儿样”
。
怎么会没有女孩样呢?
她站那儿,身量竹节般清隽一条,小号校服挂身上都宽大兜风,衣摆一圈松松裹住臀部,底下探出同样看不出宽细的双腿。
洗到发白的板鞋,毛边炸起的内搭白t,嶙峋锁骨往上,巴掌大的小脸,短发毛糙扎成小马尾,黑亮倔强的眼睛大睁,所有生机在这一刻迸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