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就是不美。”
徐忠没忍住“噗嗤”
一声笑了,尔后看着她摇摇头,长吁短叹:“我的女儿这么好,以后不知要便宜哪个兔崽子。”
“喏,又是兔子了,怎么我就不能嫁个好郎君,偏生这些狗啊狼的?”
徐忠哈哈大笑。
他心情好了才听得进劝,于是她说:“您天天在外头打麻将串门子和老对头掐嘴架,要不就成天喝得找不着北,还不都是阿谦哥哥里外奔走,替您看顾这一大家人和事。这么多年,他是怎样的为人您还看不明白?以后千万别再说这些话伤他心了。您以为凭我一个人就能拴住他?他那样有情有义,您待他如何,他便如何回馈于您,用不着搭上个姑娘硬栓,栓也不拴不住,便凭他良心,也会留下的。”
“你懂什么?你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
“我确实不知,不过,他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你就胳膊肘往外拐吧!”
他是有情有义没错,可也心比天高。在大龙缸写那些罪证,能一把拉下太监算他本事,倘若一计不成,以后不知倒多大的霉!杨诚恭大小也是个地方大官吧,在景德镇经营这么些年,还不是被死太监斗走了,他一个平民能掀翻天不成?
徐忠是不看好的,心下惶惶,眼皮子直跳。
阿鹞劝了好久才按下他的猜疑,不想没过多久,安十九又回到景德镇。
民间传说狐狸大王有九条命,轻易弄不死他,大才子设了连环计,才将将拔了一根狐狸毛,非但没造成什么伤害,还连累自己吃了大苦头。
那时候她已知徐稚柳返乡的计划,闲暇时还帮着时年一块晒过书,这点徐稚柳并未瞒她,只也没说细,就说会安排好窑务再走,总归是想回到家人身边尽孝且再读书的。
多年以来,他并未完全放下考学之志,人在窑业,心在远方。小时候她曾幻想过当秀才夫人,那一定很威风,或许以他的麒麟之才,高中状元未尝不可,到那时她可就是状元夫人了,平日里一些看不惯她的官家小姐,富商之女都要给她让路,想想就很得意。
后来少女绮梦破灭了,她也不恼恨,依旧盼着他平步青云,成为想成为的那个人。
“这样你就会开心吧?”
“我现在也开心。”
她支着下巴哼唧两声:“人开心是会大笑的,你从不大笑,我以此推断,这里是束缚你的。你既然想走,那就走吧,希望你去的地方能让你开心。”
他哑然一瞬,尔后摸摸她的脑袋,夸道:“阿鹞,你是个好姑娘。”
她仰起下巴,很是骄傲:“那当然!”
那些日子,他们都以为他会走,去一个有理想且温暖的地方。
即便徐忠一无所知,即便他扬言要烧光他的箱笼,他们也笃定他不过嘴硬心软,最后定能放手让徐稚柳离开,可没想到意外来得那样快。
安十九一回来,他的弟弟就出事了。
她并不知晓在外院走动的那些男子手段能狠辣到什么程度,或是对徐稚柳的手段存在偏颇的认知,故而认定凡过往种种,皆是安十九的过错。
可涉及到阿南,她第一次产生了质疑。或许那个自小就调皮的小子,真会作出轻薄女子的糟心事来吧?毕竟没人管得了那小子。
窑里头偶尔有些关于徐稚柳的闲言碎语,提及他那个在瑶里的幼弟,大多没什么好话,有人说他从小就会偷窃,还经常钻女子被窝,爬树下河逃课掏鸟窝司空见惯,乃是十里八乡最大的混账头子。
若非徐稚柳一直打点乡里族里,他早就下大狱了。
如此说来,关于奸淫良家妇女一说,许非构陷。
她安静地等待着下文,不想等来一场风暴。之后的变故朝着完全失控的方向疾驰而去,突然有一天徐稚柳变了,外面的人都在说他坏话,说他如何如何谄媚权阉,杀人如麻,又说他如何如何趋炎附势,跪着往上爬。
她很生气,也很痛心,囿于内宅力不从心,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将过错都推给那个传说中坏事做尽的浑小子,怪他害了徐稚柳,怪他绊住了他,也绊住了她。
最终,他们都被牢牢地束住了脚。
生死、去留,由命不由己。
好似眼前人也一样,阿鹞回忆着,看向梁佩秋的目光变得同情而哀怜。她女扮男装,方才能在男人的世界拥有一席之地,又如何能袒露心思,做阿谦哥哥的枕榻之人?
想必她心中也曾无数次挣扎过,最终和她一样,认命了吧?
小姑娘绞动着两手,显而易见的失意:“你知道吗?以前我可喜欢听说书了,在说书先生嘴里,我可是阿谦哥哥网罗天下名荷讨欢心的未婚妻……”
故事里她是那么神秘,又是那么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