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寅遂想起婉娘那档子事,还有点糟心。
因着城门口布防,巡检司和县衙里王进那帮人起了冲突,结下梁子,这些日子没少起龃龉,大小冲突不断上演,忒是烦人。
要不是他看情形不对,先一步撤离城门口,怕是当日就要见血。如今虽还没到那一步,估计也快了。
经得徐稚柳提醒,他掐指一算,约莫这春日宴上不得太平。
吴寅想了一想,还是不看徐大才子的热闹了,先一步告辞,回巡检司安排人手去了。
这时已近傍晚,安庆窑的工人们下了工,各自吃茶回家,窑口里安安静静。
王云仙近来邀约不断,一早就没了人影,便是王瑜,也难得出门赴宴,眼下后院的主子里头只剩梁佩秋一人。
她原打算随便吃点敷衍过去,正要吩咐厨房煮碗面,前头忽然来报,说是徐稚柳来了。
没想到他会亲自上门。
梁佩秋愣了好一会儿,才要想办法回避了去,就见角门处一道身影闪过。
人已进来。
她的小青苑位置偏僻,又在后院,不涉及窑口的隐私,是以这些日子徐稚柳和阿鹞都来过几回。她清醒之后,阿鹞好生感谢过一番便不再来了,倒是徐稚柳一旦有空就来看她。
屡屡几次之后,连王云仙都没了脾气,打趣他干脆搬到小青苑来住得了。
没想到徐稚柳煞有其事地接话,表示可以。
王云仙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呼呼离去。梁佩秋知他的意思,只从阎王门前走过一回,突然之间似乎淡去了许多妄想。
她不想平添更多苦恼,可他似乎不想如她所愿。
“王少东家稚嫩,日后掌事你少不得要为安庆窑走动。春日宴上三窑九会的管事会出面,你多和他们走动走动,对将来窑口的展也有益处。”
他是为她考虑,她怎会不懂?当下没再推辞,应了一声,回房换衣。
不过片刻,两人到了江水楼。
徐稚柳作为湖田窑的少东家,和会馆里的人都熟悉,为梁佩秋引荐一番,双方你来我往说几句客套话,后头不过是寻常应酬。
梁佩秋今儿个看似心情极好,来者不拒,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是窖藏二十年的竹叶青,入口甘醇,极为清冽好喝,缺点就是后劲大,不过片刻,徐稚柳瞧着她已经脚步虚浮,身子晃荡,眼神也不清明了。
如此倒也是好事。
喝醉了,或许就能解愁了吧?
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醒来之后就有些疏离。和之前那一次的躲避不一样,这次她并未明显表现出来,明面上该有的来往维持依旧,谈笑也皆如常,只他还是深刻地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她不再去湖田窑找他。
他让十年搜寻了好馆子邀她一道前去,她每每都有正儿八经的理由回绝。
就连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变得不再热烈和浓稠。
他不知生了什么?她为何突然生变?满腹的疑惑之下,亦深藏着蠢蠢欲动的不安和烦躁。他抬手拧眉,隔着三五好友,遥遥望着她。
看她纤纤玉臂,举起青盏一饮而尽,看她同人交谈,笑靥清艳,眼角绯红。他的心不可自抑地紧缩起来,行动倒比思绪更快,上前一步拦了劝酒的人,将她拽到身旁坐下。
“小梁醉了。”
只这一句,众人皆大笑起来,打趣道:“稚柳啊,你这维护得太过了吧。”
他对内是佩秋,对外称小梁,俨然一副护着自家孩子的口吻。
“谁说不是呢?原先看你俩没有来往,还以为不熟,不想关系竟好到这份上。”
“是我等眼拙了。”
“来来,既徐大才子要替小神爷挡酒,咱们不必客气,都去灌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