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妖毕竟是妖,哪怕能够融入日新月异的人类社会,有些东西也是它们忌讳且避之唯恐不及的。
这样的东西不多,五百年前那个封妖世家的族人出产的书画算一件。
男人,齐晚风挂断电话,倚着身旁的观景树大口呼吸,良久才缓过神来,将方才碰触过观昏晓画的手指举到眼前,吻了吻仍旧烧红的指腹。
妖力如水如风,缓缓渗入肌肤,小心消解着残留其中的恐怖气机,以水磨功夫将之慢慢拔除干净。
不多时,他听到头顶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几根羽毛飘飘荡荡划过他眼前,而后碎裂成尘,组成一个一闪而过的句子——“东西”
寄出去了吗?
齐晚风仰头,半米外的枝干上站了一排花色斑斓的鸟,正不约而同地啄翅梳毛,仿佛并不在意他看没看到。
“……寄出去了,已经跟局长报备过,他会直接跟物流公司打招呼,确保那些蛋平安送回我们的家乡。”
说着,齐晚风踮脚抓下一只鸟,手指拨了拨它胸前残缺不全,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去几撮的绒毛,“又去跟本地鸟打架了?怎么输得这么难看?”
仔细看去,树上每只鸟儿的羽毛都有程度不一的损坏,只是被他单独拎出来的这只“伤”
得最重。
有些事不问还好,一问就觉得鬼火冒,小鸟昂起头颅开始叽叽喳喳地告状。
齐晚风听得一愣一愣,随着鸟儿的讲述越深入和气恼,他的表情也渐渐朝着古怪的方向滑落。
“你说你们遇到了一群麻雀……还是家养的,身上携带着惹人生厌的气息,然后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上去茬架,结果……六只被人家三只摁着打?”
“好好好,它们身后站着尚未出动的大部队,你们是投鼠忌器才……等会儿!你再说一遍你们遇到那些麻雀的地点!”
“槐、槐花巷?!”
齐晚风目瞪口呆,捧着鸟跳脚并大喊大叫的怪异模样惹得路人侧目,纷纷沉默着从他身边绕开。
他对此毫无察觉,径自回忆起出门前同伴给他灌输的情报,其中有一条被大写加粗标为重点,就是“据说那个臭画画的住在槐花巷,大家出门在外注意闪避”
。
槐花巷、沾有异样气息的麻雀。
将这两个重点与上述情报结合,齐晚风痛苦地皱起好看的脸,缓缓蹲下身,化为一尊灰白色石像。
你们居然跟那位先生养的麻雀打架!
居然还打输了!
天要亡我。jpg
齐晚风平静而又绝望地想,他现在去负荆请罪还来得及吗?
……
临卿和冒着猝死的风险熬了几个通宵,终于踩着dd1死线写完剧本,一早就搭乘飞机去了邻省,跟导演和投资人商量选角的事。
家里少了个咋咋呼呼的家伙,观昏晓竟有些不习惯,淘米煮饭时习惯性地多舀了半瓢,又默默倒回去。
天窍原本趴在窗台上守着他,忽的心有所感,抬头注视他。
白炽灯光将他身后的影子拖得很长,他眉眼低垂,默不作声,有条不紊地做着比平常少了许多步骤的事,没来由地显出些微寂寥。
略做思忖,天窍便明白过来,轻盈跳下窗子,变回人身,换上与他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扎起一把长。
他拿过观昏晓洗好的番茄,拎起热水壶倒了小半盆水,在番茄上开个十字,放进去一烫,继而熟练地捞起剥皮。
仅仅是多了个人,厨房中的氛围顿时变样,像枯槁的老树被注入生气,抽出一节一节翠绿的嫩芽。
观昏晓眼睛微弯,点点灯光跳跃在他深邃的眼底,虽然仍旧漆黑幽静,却似亮起渔灯的深静江面,温柔可亲。
“我吃番茄炒蛋不去皮。”
他打了两个蛋,用筷子搅散,嘴上这样说,却根本没有阻止的打算。
临卿和嫌西红柿皮有股土腥味,他在的时候观昏晓才会给番茄去皮。
连青酌笑了笑:“嗯,我知道。是我想吃不带皮的,所以我自己剥。”
观昏晓在砧板上拍蒜,眼皮子也不抬:“一会儿你刷碗?”
连青酌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好!”
说着,他眸间闪过一丝狡黠,故意省略掉“观”
字,说:“以后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由我来刷,什么时候你不想做饭了,也可以当甩手掌柜,指挥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