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睨了他一眼,将桌子上的桂花糕推了过去:“要吃吗?”
“不用。”
殷回之不领情。
谢凌也不勉强,他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甜汤:“七月初桂摘下,用小篓过水轻晃洗净,撒上细盐浸入井水,冲洗晾干,之后便能保存一整年,随取随用。”
“但旧桂做的桂花糕难免会有几分陈气,桂花糕还是要新桂制作最佳。”
他语气轻松,似是随口闲谈。
殷回之的眼睫却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谢凌的话勾起了他幼时的记忆中,那也是一个初桂盛开的季节,他跟在娘亲后头,看着她清洗桂花,筛粉,最后将蒸笼放上小厨房的大锅。
“阿殷呀,桂花香不香?”
“香!阿娘,我想吃一口!”
“阿殷小馋鬼,这个要等蒸熟了才能吃。你先去读书,等桂花糕熟了,阿娘叫你。”
“不要不要,我就要坐在这里,等它熟。”
女人无奈地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真是和他……一模一样,好吧,那你就在这和阿娘一起等。”
……
谢凌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神,只道:“我问过店家了,这是用今年新桂做的,不尝尝吗?”
殷回之这次没有拒绝。
桂花糕很甜,他却越吃越觉得干涩,噎到喉咙里,眼眶热刺。
谢凌也捻起一块,咬了一口,嚼了几下,便不再吃了。
他淡淡道:“店家骗我。”
殷回之没有理他,沉默地咀嚼。
谢凌扫了一眼他红的眼眶,将茶杯推过去,又把他手里的半块糕点取下来,放回碟子里。
“陪你去找欧阳昳,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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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时候,他们又路过了昨日和季回雪碰面的那家客栈。
殷回之没有进去,而是拉住一个出来倒水的伙计问了一下,得知季回雪当晚便退房离开了。
季回雪逃禁闭下山是为寻他,现下没了这件事,想必已经回到观澜宗。
殷回之浮着的心定了下来,直奔药铺掌柜口中的富霖山去了。
一别七年,富城早已翻天覆地变了个样,从前访者络绎不绝的富霖山如今也成了一座荒山。
其实也正常。
富霖山和山中神庙本就是欧阳家开垦修建的,其意不在礼神敬灵,而在扩大自家声誉。
富霖神庙中供奉的,是欧阳家先祖的像。
欧阳时盘踞富城、号令一方时,富霖庙自然香火旺盛,当欧阳家落败,这里便和“欧阳”
这个姓氏一样,成了晦气的象征。
山门内杂草已经深到半人高,一眼望去,尽是凌乱丛生的藤蔓灌木。
上山路两侧的长草被人胡乱割去一些,才不至于掩住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