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想?天天睁眼就得瞅你,撒个尿都能跟你隔壁。”
段立轩推门下车,声音也飘散进正午的热气里,“赶紧塞,塞完回家死觉去。”
陈熙南也下了车,凑上去商量道:“二哥,说真的,你住过来吧。”
“住哪儿去?”
“我家。”
“快拉倒吧。”
段立轩蹭蹭地往楼上走,嫌弃地直摆手,“租来的破雷峰塔,算个什么家。满地爬长虫,还整个老大哥,秃得像他妈法海。往窗户前儿一站,手机都没信号。”
陈熙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揪着他的衣角黏糊:“那我搬二哥家。”
“住我家,咳,我五点就得爬起来送你。人家找个媳妇儿,我他妈找个班儿。”
“那我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陈熙南这几步楼梯走得懒散,把段立轩衣角抻得老长。好好的棉麻衫,被他扯得像块破屉布。
“啧,三天爬不到河沿边,你都不抵那好王八利索!”
段立轩抽回衣角,抓着他胳膊薅上来。手包往桌上一扔,冲服务生招呼道,“往上端,痛快儿的!”
陈熙南瞟了眼服务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呦,换人了?毛毛呢?”
曾经段立轩过来吃饭,总有个专门的服务生上前。是个白净的男孩,绰号叫毛毛。长得可怜可爱,茶里茶气。说话喜欢拉长音,变着花样献殷勤。
毛毛有过前科,是老蔫在里面罩过的。出来后没地方混,就跟着老蔫投奔段立轩。
段立轩看这毛毛,那是真没啥用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学历能力都没有,就会细着嗓子起腻。也没地方安排,就只能塞到饭店当服务员。
平心而论,段立轩不烦毛毛这种的。谁能烦一个漂亮的马屁精呢。
可陈大夫烦。烦得都挂脸。
前阵子俩人吃饭,毛毛给段立轩捏了会儿肩。陈熙南当时没说什么,回去就让他盖了七十个戳。直破两百不说,三百也要触手可及了。
一百个戳戒烟。两百个戳控酒。
嚼干辣椒下五粮液的美好生活,自此与段二爷无缘。别说怡情的单身小酒,就连正经应酬,都被严格监管。不管他在哪个饭店,只要陈大夫不是在手术台上,铁定过来查岗。远一点打车来,近一点蹬共享。握个酒精检测仪,把人堵厕所里吹。血液酒精浓度过12omg,五个戳+三天没可乐喝。
对段立轩来说,烟是静脉,酒是动脉。可没到一个月,全被扎上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没根的树,离水的鱼,大葱须子上晒干的泥。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会琢磨。他这到底是搞了个对象,还是搞了个紧箍咒?
“十坛醋泡一根儿黄瓜,你就可劲儿酸吧!”
段立轩端过服务生手里的粥碗,当啷一声撂他跟前,“还毛毛。咳,再使唤他两回,我这日子都不抵那好和尚了!”
“和尚倒不至于,色戒还是要破的。”
“行了,塞饭得了。”
菜上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全了。段立轩也端起碗扒饭,惆怅地嘀咕着,“这保活啊,累得我放屁都恨不得往回抽,可整不动你那十大酷刑。改天吧,啊。最近也没那心情儿。”
这话一出,气氛再度沉重了。保活的事情就像一片乌云,总是在两人头上盖着。无论跑到哪里,雨点都会兜头而来。
陈熙南看着汤碗里的乌骨鸡,忽然有点犯恶心。不动声色地撂到一边,搅着黑米党参愣神。
“诶,内个啥好迪,有辙没?”
段立轩问。
陈熙南看着他腮颊上的火疖子,到底没忍心说实话。低头抿了口粥,模棱两可地道:“也没什么辙,但多少有个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