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请我作画,多半是因为瞿少卿,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差不多就是这个道。”
裴溪亭正在画一幅端午景,按着稿本头也不抬,“但我要是接他们的单,第一个该接谁的?”
元方的脸颊被粽子塞得鼓囊囊的,嚼咽下去才说:“谁官大,就接谁的?”
“那要是两个一样大的呢,又怎么定先后?先接甲,乙会不会认为我厚此薄彼?”
裴溪亭摇头,“其中的弯弯绕忒麻烦了。不如画好了匿名去画馆卖,画的是我想画的,买的人是真心想买的,也少了纠纷。”
“你说得对。”
元方剥第二个粽子,“但我觉得你也没那么想赚钱,否则不会顾东顾西。”
裴溪亭说:“什么都比不过我的意愿。”
元方看了裴溪亭一眼,说:“能这么想的人少,敢这么做的人更少,尤其是你们这种有门有户的,家里规矩太多了。不像我们江湖人,虽然没什么锦绣前程,奢靡富贵,好多人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多少逍遥快活些。”
说罢,他咬掉大半粽子,满足地“嗯”
了一声。
裴溪亭正想接茬,窗户就被敲了一下,一个小厮在外头说:“三少爷,笼鹤司的游大人来院里了!”
那语气惊恐,活似阎王敲门!
裴溪亭搁笔,看了眼正闷头吃粽子的人,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搬出去住的机会来了。”
随后,他顶着“一定要把握住啊”
的眼神鼓励出了书房。
游踪穿着公服负手站在院门前,挺拔修长,骨重神寒,身后跟着引路的管家。管家揣着手,腰杆微微佝偻着,满脸明明忌惮紧张还要佯装端庄大方的诙谐感——毕竟来访的是笼鹤司的凶神。
裴溪亭快步上前,捧手道:“游大人。”
游踪颔,说:“我为公务前来,不想麻烦裴夫人和裴三公子往前厅跑一趟,索性直接来了望春院,望裴三公子不要怪我失礼。”
“感激大人体贴才是,堂上请坐。”
裴溪亭示意管家可以撤了,侧身请游踪到前堂叙话。
“……”
管家看着三少爷那道分外从容优雅淡定自如……总之就是很陌生的背影,愣愣地转身溜了。
裴锦堂半道赶来,问:“怎么回事?”
管家连忙把游大人直取望春院的事说了,慌乱地说:“笼鹤司莫名来访,要不要立刻通知老爷?”
“不必,游大人一个人来,还直接找溪亭,应该是要询问什么。”
裴锦堂松了口气,转身回院。
管家连忙跟上,奇怪地说:“二少爷,您觉不觉得三少爷跟变了个人似的?”
“有什么奇怪的?好人能变坏,坏人能变好,溪亭还不能变个性情吗?”
裴锦堂打着呵欠,琢磨着要回去重新补觉,却被管家拦住小声问,“您今日读书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