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坐直身體,好似拉開了距離,可桌子下面的腿卻挨得更近,若有若無的淺淺摩擦,在寒涼的流風中存了一處溫熱之地。
「你身邊都不是大事,只要你少說幾句話,少碰幾次硬都能解決。」張弛怕被罵趕緊補充,「要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你給我打電話,我去幫你處理,不過…」
「不過什麼?」
「我要酬勞。」
酬勞指的是什麼薛寶添再明白不過,為此他與張弛已經爭執了數次。
「嘖」了一聲,薛寶添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中審視張弛:「張兒,你多大?」
「二十一。」
「談過戀愛嗎?」
身邊的男人語遲片刻:「沒有。」
「就被我睡過?」
張弛一怔,然後笑了:「對,就被你睡過。」
薛寶添第一次主動搭上了張弛的肩膀,語重心長:「張兒啊,你年紀小不怪你對這事癮大,但你就不想談個正經戀愛,找個正經對象嗎?」
他給張弛倒了杯酒:「拉拉小手,親個小嘴,互相關懷,共同進步,這不比咱倆見面就掐好多了?」
張弛清了杯中酒,兀自又倒了兩杯,笑著說:「找不到,周圍沒有喜歡男人的。」
薛寶添搶了張弛的杯子掫了酒,繃著臉:「我他媽也不喜歡。」
張弛平時話少,沾了酒倒多了幾句,他邊飲邊說:「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工友們約著一起洗澡,一群大老爺們洗完澡想的也就是那點事,我藉故走了,但腦子一熱就去了酒吧街,聽說那裡能找到出來賣的。」
薛寶添「嘖嘖」了兩聲:「二十一才開葷,這些年一直憋著了?」
張弛倒也坦然:「當時年紀小,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性向,身邊又沒有同類,只能忍著。」
「合著火都瀉我身上了?」
張弛笑著摸了一把薛寶添的頭髮:「其實我對你也不是很滿意,你長得冷,性子又鬧,嘴上不饒人,在床上也不消停,可我第一個遇上的就是你,當時要不是你纏著不讓我走,我進了酒吧再選選,也不至於得罪你。」
「我草你媽的!」薛寶添一把箍住張弛的脖子,探身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咬牙切齒,「我他媽被你睡來睡去,還要被你這樣那樣的嫌棄?!」
「薛爺,」張弛拍拍薛寶添的手,「抱歉,我不該說出心裡話傷你,算我欠薛爺一個人情。」
四周已經有詫異的目光投來,薛寶添恨恨地鬆了手,摸煙拋進嘴裡:「你說的啊,欠我一個人情,年後給我當三個月保鏢,不許有非分之想。」
張弛脫口的話如同他倒進杯子裡酒,都是緩緩的:「我盡力。」
模稜兩可的答語讓薛寶添惴惴不安,琢磨了半天,他打算給張弛張羅一個正經對象。
翻出手機,聯繫了那個半路脫逃的男公關,薛寶添三言兩語問清了男同找對象的路數。
勾了勾手指,要來了張弛的電話,薛寶添一邊下載交友軟體一邊嘲諷:「你什麼都不懂,難道原來住的老鼠洞?長這麼大個子能爬進去嗎?」
叮的一聲軟體下載成功,他又幫張弛註冊帳號:「需要照片。」他翻起眼皮,「你手機里有嗎?」
一直任薛寶添折騰的張弛抿了一口酒:「沒有。」
咔,手機懟臉拍了一張:「上面可以選擇你喜歡的類型。」張弛的膝蓋被碰了碰,他聽見薛寶添問,「你喜歡什麼樣的?」
男人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薛寶添,酒又喝了一杯才說:「瘦、白、好看,話少,不罵人。」
「草你大爺的。」薛寶添胡亂勾選了一通,提交了註冊申請,「等著吧,有人看上你就聯繫你了,先聊聊,聊著聊著就處上了。」
「你談過戀愛嗎?」張弛忽然問。
薛寶添夾了一隻蝦扔進嘴裡,避開張弛的目光看向烏突突的塑料布:「談過啊,你薛爺身經百戰,哪像你這個小傻逼。」
肩頭忽然一熱,張弛傾身靠了過來:「談戀愛的滋味好嗎?」
「好…好啊,想什麼時候發擎什麼時候發,沒人罵你。」
「對方溫柔可愛嗎?」
薛寶添轉過頭,冷著臉:「你薛爺談的都是女的,波大就行,管她溫不溫柔,可不可愛?」
張弛抬手快地蹭了一下他的臉頰:「二百塊,其實有時你也挺可愛的。」
「草,」薛寶添抖落了一身雞皮疙瘩,「再他媽說這種話,我弄死你!」
正發著狠,大排檔的塑料門被從外面推開,秋夜的冷風打著旋的進來,灌了薛寶添一嘴。
張弛幾不可查地坐直了身體,拉開了與薛寶添過於親密的距離,笑著打招呼:「老許,你們也來了?」
幾個四十左右歲民工打扮的男人圍了過來,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笑道:「弛子,倒是親戚來了,這麼豪氣,點這麼多。」
薛寶添端起酒杯,語氣幽幽:「當孫子的,孝敬爺爺理所應當。」他揮了一下手,「大家坐,東西多,一起吃。」
幾人也不見外,嘻嘻哈哈地坐了,張羅著給薛寶添倒酒:「你面相看著和張弛差不多,這輩分倒是真不小。」
「我比他大六七歲呢。」薛寶添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頭,「張弛小時候這裡有點問題,不靈光,爹不疼媽不愛的,我得了口好的,都要分他一半,我穿過的衣服也都留著給他,他上學用的紙筆,都是我從嘴裡省出來的,唉這孩子也算是我拉扯長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