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淮一直黏糊到黄辣丁出锅,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抢着把那盘鱼端回去。
黄辣丁表面带一层粘液,背鳍和胸鳍的刺都有毒腺,处理时挺麻烦,这种偏南方的菜式,李静水以前并不会做,肯定也是在彭师兄家里练出来的。
袁淮想着,就跟那盘葱烧黄辣丁不对眼儿,浅尝了几口就借口麻烦、不爱吃,撂在一边。
李静水找了空碗过来,耐心地给他把鱼刺也挑了,“这个蛋白质高,你学习辛苦,要多吃点儿。”
李静水剥鱼刺时,睫毛低垂,脸颊上还有一团热出的红晕未褪,显得尤其好看。
袁淮呆呆望着,来者不拒,最后给吃撑了。
卢老师带给他的两只大鸡腿,可怜巴巴躺在桌子角,盒盖儿都没机会打开。
第98章最后一天
李静水第二天回了趟老家,把彭程送的海鲜干货、中老年保健品之类都带回去,这些明显就不是买给袁淮的。
他特意绕去后院看丝瓜地,现花骨朵长了不少,还有几朵热烈绽放的喇叭状黄花,大概再有半个月就能挂果了。
袁淮没有白忙一场。
他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照片给袁淮,玩笑道:看来要大丰收了,到时候你得拿口麻袋来装。
袁淮很快回道:装回去怎么办?你给做么?
李静水盯着屏幕,半天不知怎么回复。
他爸爸身体已经大有起色,可以自己抖抖嗖嗖嚼咽些软乎食物,时不时吐几个清晰字眼,只是下地行走还有些困难。
家里早些年气氛凝滞,等他爸爸瘫了倒了,一家三口才能真正平和地待在一起,夫妻俩一个靠在床头、一个坐在床尾,听儿子挑拣着说些g省的事,显出几分寻常家庭的温馨来。
李静水妈妈偶尔会问一句,手底下却不停,最近托人找了个手工活,帮一家工艺品店铺做小摆件儿。各色扭扭棒一圈圈缠绕弯折出花朵、动物形状,栩栩如生,虽然挣不了多少,但她乐意这么忙着,要拿一双巧手帮儿子减轻负担。
天气太热,临走时她没给儿子大包小裹打包吃食,而是掏出两只动物摆件儿,就是刚才一顿忙活出来的。
一只是小老虎,合李静水的生肖,头上粘了片黑色毛毡剪出的“王”
字;另一只是小羊,合袁淮的生肖,脖子上挂了个精巧可爱的铜黄铃铛。
袁淮对这俩小玩意儿爱不释手,怕苹果给叼走咬坏了,特意摆在一摞箱子最高处,就放在他和他哥的合照旁边。
这张合照已经摆了多年,相框边缘一圈白色木头开始掉漆,他七岁时缺了颗门牙,还非要骑在袁伟脖子上,满脸淘气的烦人劲儿。
袁淮看一眼背后正在专心撸猫的李静水,飞快把那只小老虎挪到了相框正前方,和他们兄弟俩站成一列。
可这种方式的入镜合影,多少瞧着不太和谐。
再往后几天,袁淮终于也吃上了家庭食堂。
李静水总是提前来,拎着饭盒站在家长大军的头一排,穿一身浅蓝短袖,浑身透出青春气息,跟周围一群大妈、奶奶辈儿的大家长们格格不入。
他没有送了饭就走,而是跟袁淮绕到学校附近某处便民公园里,找个树荫遮蔽的条凳坐下,一起吃午饭。
墨鱼水饺、干炒牛河、海鲜焖饭……每天花样翻新,李静水有意和晚上的北方菜式区分开,让袁淮尝个新鲜口味。
可惜袁淮自力更生之后,味觉逐渐变糙,偏偏还要兴致勃勃胡乱提议——这个海鲜焖饭放点儿香椿碎会不会好吃?这个墨鱼水饺,馅儿能不能调成黑胡椒口味的?
李静水满脸为难,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些奇葩味道,就没谁这么做过啊。
三十多度的高温天气,哪怕待在树荫底下,坐久了也出一身汗。
便携式小风扇在他们手里倒来换去,都想照顾对方多吹一会儿,结果最后谁也没吹明白,汗水从鬓角顺着脖子淌下,领口晕出一圈深色……俩人连公园里的路径规划都能拿出来讨论半天,互相不想分开,争分夺秒享受这一周的宝贵时间。
等太阳从正中开始偏移,条凳上方笼罩的树荫逐渐缩小,俩人也越坐越近,大腿隔着裤子贴在一起,汗津津的手臂皮肤偶尔赤裸相触,擦出微弱的电流,暑热熏熏醉人。
三个月的分离没有冲淡感情,反而把一盅淡酒熬成了陈酿,彼此的心态早已生了变化。
袁淮识别出李静水无意间释放的态度和讯号,一颗心快要和蝉鸣同频震动,胀满了意外和惊喜,很想在四下无人的公园里撒丫子狂奔狂吼。
他原本决定深埋心底的某些念头重新得到滋养,枯萎的根系迅复活,并且扎得更深,重新举起一蓬更加枝繁叶茂、充满希望的硕大树冠。
一直磨蹭到两点左右,袁淮才拎上一瓶冰镇可乐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