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子濯?”
姜离唤他。
边子濯浑身猛地一震,眼前再度明亮起来。
如溺水之人般忽然恢复了呼吸,边子濯突兀地抬眸看向姜离,一喘一息间,背后已经落了一层冷汗。
姜离盯着他,一双眼睛被烛火映的黝黑,他抿了抿唇,轻声道:“边子濯,你抓疼我了。”
“我……”
边子濯愣了愣,匆忙放开姜离的手。他好似惊魂未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随即一把搂住姜离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阿离,我不是故意的。”
边子濯说着,动作间是他自己都未曾现的慌乱,只见他轻轻抬起姜离的手腕,吹气道:“疼不疼?”
姜离任由边子濯静静搂着自己,他垂着头,脑子里的思绪像是抓不到头的细线,缠缠绕绕地,似要将他整个人就这样包裹起来。
——这是第一次,边子濯亲口将当年的细节说与自己听。
曾经,万念俱灰的时候,姜离也有好奇过,他好奇究竟是什么羁绊,能让边子濯对鸿景帝产生如此深的执念,如今一听,只叹不过是一场少年人的生死相依,一场雨夜间的患难与共。
这是一个别人的故事,而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便是与自己长得相像的鸿景帝。
姜离知道,这个故事与他没有关系,可当他听着边子濯的缓声叙述,看着边子濯浸满回忆的眸子时,却仿佛自己的灵魂跨越了时间,进入了年少的鸿景帝的身子里,抬眸一瞧,便是重伤昏迷、高烧不退的小边子濯。
姜离无声地自嘲了一下。
是了,自己真是迷糊了,光是听着边子濯的描述,竟然就臆想出这些画面。
是怨恨吗?
还是……嫉妒呢?
姜离垂着眸子,看着边子濯的头顶,只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东西堵着,让他不出声来。
“阿离,我讲完了,你跟我说说话。”
边子濯唤他,一双手在姜离后腰处搂得更紧,他几乎将整个脸庞都埋入姜离的胸膛,像是害怕的极了,颤声道:“我没有再将你当做皇兄……”
他抬起头,眼尾带上了些红:“阿离,你信我。”
姜离垂眸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边子濯背着姜离,一点点向林外走着。
他们相互间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可胸膛与背脊却贴的紧密,像是怎么也分不开两人。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出升的朝阳终止了夜的漫长,边子濯忽然站住了脚步,说,
阿离,我等你好吗?
我等你,再次说喜欢我,心悦我。
姜离鼻子一酸。
少年的爱,是孤注一掷,淋漓热诚。
此去经年,恨由爱起,亦会由爱而散么?
姜离将脸贴紧边子濯的背心,听着耳侧属于那人的心跳,轻轻闭上了眼睛。
-
-
-
翌日,曹汀山果然向姜回雁告病回了紫禁城,戍边大将军一走,一部分禁军也跟着回了紫禁城,整个秋猎的紧张感一下子便下降了不少。
卯时三刻,陇山行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些便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今日便是秋猎的最后一日,按照祖制,今天下午便要由皇上在定国寺前宴请百官,同时还会进行秋猎比选,选出最终获胜者并施加恩惠,遂一大早,司礼监和户部便开始忙着搭台子,收拾场地。
秋猎进入尾声,马儿陆陆续续牵回了司礼监,端地需要人打理。因着谈明一直陪着姜回雁,这重要的事儿便交给了谈明的爱子周盛成。
说到这周公公,他本是江浙某县令的小儿子,年幼时家道中落,被迫被送到宫里净了身,为了就是图他这辈子能有个好去处。可毕竟年少时也是个小公子,自由散漫惯了,虽到了司礼监学乖了些,大气儿不敢喘,但小气儿可没叫他喘的少。
这最教人诟病的,便是这家伙不守规矩,且爱贪图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