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川自己是個資深鏟屎官,家裡養了好幾隻當祖宗供著的主子,見狀一下提起了興,好奇問:「秦哥,你還有朋友養貓呢?」
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太對,因為那照片旁邊的頭像實在很眼熟,好像前不久剛剛看見過。
「咦。」他奇怪道,「這是那個……林知遇的朋友圈嗎,你們什麼時候加上的好友?」
「上午,打完招呼加的。」秦奐輕描淡寫道。
陳小川沒察覺到他語氣的不對,奇道:「他不是個事業上升期的藝人嗎,怎麼還有時間自己養貓。」
「是啊。」
馬上到他的戲份了,秦奐合上台本,在導演來催促之前主動起了身。
他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唇角:「沒準是拍了發給我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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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獅獎作為國內最具盛名的影視獎項之一,每年的頒獎儀式都舉行得盛大隆重。
為進一步擴大規模,B市的承辦方將電影論壇與頒獎典禮合在了一起,會程共計三天,前兩天在大劇院展映青年導演的短片作品,表彰各類獎項的提名者,第三天晚上舉行頒獎典禮,暨電影論壇的閉幕式。
雖然銀獅獎的評委會對外聲稱,只有在頒獎當天才會公布正式得獎名單,但在電影節開幕以前,與會的嘉賓都通過各種途徑提前得知了獎項結果。
早在一周之前,秦奐就從簡思辰那裡知道,這次的最佳男主角大概率要頒給另一位老牌的男演員,因此心態十分平和,只抱著提前來感受一下氛圍的情緒來到了會場。
由於《錦堂春》這次拿了最佳故事片的提名,趙屏也提前從s市飛來了B市,在入場通道碰見秦奐時,這位不苟言笑的大導難得放緩了臉色,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現在拍的那個片子,導演是我的熟人。」他說,「他也誇你有天賦,一點就通,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秦奐說,李導過獎了。
趙屏搖了搖頭,神色中流露出幾分對年輕人的欣賞:「程鳳春你拍得很好,拿不到最佳男演員不是你的問題。再攢兩年資歷,該是你的一定會是你的。」
趙屏在影視圈的地位擺在這兒,他的話還是有不輕的分量的。
一同入場的其他人聽見了隻言片語,紛紛投來或審視、或艷羨的目光。
但秦奐像是分毫察覺不到似的,鎮定地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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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嘉賓入場的間隙,台上的屏幕輪番播放著本次銀獅獎入圍影片的剪輯。
相較於其他影片套路或者平淡的情節,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錦堂春》片頭和結尾的片段。
在電影開頭,程鳳春著一身花旦的盛裝,頭面繁複,妝容濃艷,一曲唱畢退回錦鍛門帘後,引來聽客喝彩陣陣,經久不息。金銀細軟等賞物如流水般抬入戲樓,入目是何等繁華迷人眼的人間富貴地。
而在片尾,海城硝煙四起,戰火叢生,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商鋪當行被搶掠一空。程鳳春遣散了班中的學徒雜役,為他們各自謀了安生的去處,爾後散盡千金,安頓城中流民。
破城的軍閥素聞他美名,重金請他入府唱一曲,不然要將他燒死在戲樓中,他聽了只笑,說程某已無難平之事,去早去晚有何分別,
輝煌了十數年的戲樓最後毀於一場大火,火光將一切吞噬前,他重穿戴起花旦的妝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戲樓,獨自唱了一出百花亭。
然而玄宗已逝,台下亦無看客。多年前情同手足、無話不談的一對少年人,終是只留下了無牽無掛的孤魂一縷。
《錦堂春》的映禮之後,秦奐再沒有從第三視角看過這部片子。此刻在頒獎典禮的現場看到,除了意外,還有幾分慨然的感覺。
以他現在的眼光來看,當時的表演從專業性上講還存在欠缺的地方。但就像趙屏說的一樣,那時他的狀態確實已經把程鳳春演繹到了極致。
在場不少嘉賓此前都沒有仔細看過提名的片子,《錦堂春》的片段播完後,現場短暫地安靜了片刻,像是還沉浸在餘韻中,過了好一會兒,才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秦奐的手機振動了好幾下,全是在場的熟識給他發來的消息。
他抽空瞥了一眼,其中宋瑤的信息赫然出現在第一條,話語簡潔,但勝在鏗鏘有力。
【宋瑤】我靠,牛逼。
秦奐無聲地笑了一下。
坐席周圍都是扛著長槍短炮的媒體,也不知道這妮子是怎麼避開記者的耳目,掛著營業的假笑打出這幾個字的。
時間臨近開場,進來的嘉賓逐漸變少,媒體也開始從簽到的紅毯處散去,轉而關注起台上台下的場景。
秦奐心知寧策最近在x市拍戲,這次入圍的片子裡沒有他執導的,即使收到了邀請,他也大概率不會來。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他還是不自抑地產生了一絲失望的情緒。
臨開場還有五分鐘的時候,入口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響。
秦奐隨著人群回頭,卻見坐在後排的嘉賓已經站了起來,紛紛熱情地上前攀談招呼。
場館入口,年逾六十的影協主席依然神采奕奕,走路生風,精神頭分毫不減當年,而寧策陪同在他身側,氣度沉穩矜貴。兩人似乎十分熟稔,一路交談著走進來。
為了適應場合,寧策今日穿了一件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裝,襯得他身形頎長,腰背線條挺拔漂亮。旁人與他搭話,他略微頷以作回復,露出的側顏冷淡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