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货轮靠岸。
温幼梨被嗡鸣的汽笛声吵醒。
她拢了拢披盖在身上的军装外套,低头凑近轻嗅,是很清爽的味道,像皂荚混着淡淡的烟草香。
车窗关了严实,车子里也只有她一人。
如果没有一片狼藉的后座,空气里也没有流动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光是少女餍足睁开眼,慢条斯理拉上旗袍侧链的这幅画面确实很有意境美。
穿好衣裳,温幼梨刚放下半截车窗,冷风就刺啦啦灌进车里,她打着哆嗦又瑟缩在座椅上,抱着怀里军装外套往外看。
男人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双手懒散搭在围栏上,袖子也挽到小臂,背对着她站在江畔。
他指尖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随着吞吐的动作忽明忽灭。
温幼梨猜聂书臣多半正在想事情,老式汽车摇放车窗的动静不小,如果只是纯粹抽烟打时间,以他的警惕性早就现她醒了。
可他还是迎风站着,抽烟的动作机械僵硬,像是想事情入了神。
接连几日都是阴天,云很厚,将微微亮的星悉数遮掩。
江畔的浪潮比风要大,到了深夜嗷呜嗷呜着拍涨上岸,像是要吃人般。
也是。
眼下沪海的这片天,还有面前的这条江水,吃的人还少吗?
温幼梨盯着那道背影也出了神。
看着他被风吹起又瘪落的衬衫勾勒出挺拔的脊背,像戒尺,不屈不折。
聂书臣。。。
你应该背负了许多东西吧。
拉开车门,温幼梨扶着窗框下了车,盖在身上的军装外套被她搭在臂弯里。
听到身后有动静,聂书臣转过身,看到她醒来,只灭了烟,没靠近。
风呼呼卷起地上的烟灰,江潮也不停地拍打在岸上。
好像一切都不曾生过,刚才那番男欢女爱只是错觉罢了。
只要她不想面对,他就心甘情愿做个哑巴。
何况,像他这样的人。。。
已经短暂得到过她的爱了,不是吗?
所以不用走过来,也不用清醒着拥抱他。
“嗒、嗒嗒——”
白色的复古小皮鞋缓慢走近。
系带旁边的珍珠扣也越来越亮。
更亮的,是那双蒙尘许久、却在这个夜晚被温柔蜜意盛满的眼睛。
“聂书臣。。。”
她仰头看他。
“夫人会恨我吗?”
他问。
温幼梨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说完又急切解释,“开枪的人不是我,你不要抓我!我不知道那把枪为什么会在我——”
“我知道不是你。”
聂书臣扯唇苦笑。
枪,是他的。
开枪的人,也是他的人。
至于白雅蕊和聂瑶汐找的枪手,宴会开始前就被他的人给控制了。
今夜这盘棋,他将自己也算进去了,他们都是盘中棋子。
而眼下,他好像是陷得最深的那颗棋子。
“那、那你的伤?”
“除了刚才被夫人的指甲挠伤了几处,我身上再没有其他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