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梆子声刚过,祠堂檐角的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刘玄举着烛台的手指微微发颤,摇曳烛光将檀木牌位的影子拉得扭曲怪异。白日里被剑锋扫落的香灰,此刻竟在青砖地面勾勒出二十八宿星图。
“哥,你闻到睲味了吗?“
谭小枚的声音从梁上传来。九尾狐妖蹲在彩绘藻井边缘,指尖燃着狐火照亮横梁背面——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如同蛛网般缠绕着房梁,每条锁链末端都坠着刻有生辰的玉牌。
刘玄的青铜左眼突然刺痛。白日斩断的婚书锁链竟在地面星图中重现,那些浸透玄黄血的青铜纹路正顺着他的靴底向上攀爬。青鸾剑在鞘中发出悲鸣,剑柄处的星砂漏刻显示距离子时只剩半柱香。
“父亲牌位的位置不对。“他伸手抚过第三层供桌,指尖在某个凹陷处停住,“今晨祭拜时,这块灵牌明明摆在震位。“
烛光扫过牌位上的鎏金小字:显考刘公讳明远府君之灵位。本该是朱砂描绘的生辰处,此刻却渗出暗红血珠。谭小枚跃下横梁时,九条狐尾扫落层层蛛网,露出供桌底部暗藏的青铜纹路——那分明是缩小版的凤凰山地脉图。
“当心!“
谭小枚突然甩出狐尾缠住刘玄腰身。供桌下的青铜纹路突然暴起,化作三条刻满婚书的锁链袭向刘玄心口。青鸾剑出鞘的刹那,祠堂四十九盏长明灯同时熄灭,黑暗中传来牌位移动的咔嗒声。
狐火骤然升腾。当幽蓝火焰照亮祠堂时,两人同时倒吸冷气——原本整齐排列的牌位竟全部转向西北方,每个灵牌下方都延伸出青铜血管,在地面交织成巨大的契文。
“这是林姐姐的生辰八字?“
谭小枚的狐尾扫开香炉,露出被香灰覆盖的核心阵眼。八十一根青铜钉钉着一块褪色红绸,上面用玄黄血写着“林晓雪“三个字。刘玄的青铜左眼突然灼痛,视线穿透红绸看到地底景象——九口青铜鼎呈九宫格排列,每口鼎中都漂浮着与林晓雪面容相似的女子残魂。
青鸾剑突然脱手飞出,剑尖刺入供桌下的地脉图。当星砂从剑身裂痕溢出时,整个祠堂开始剧烈震颤,梁柱上的彩绘剥落后露出密密麻麻的妖文。那些用朱砂混合孔雀石描绘的符文,此刻正随着星砂流动重新排列。
“哥,看牌位!“
谭小枚的惊呼声中,刘玄猛然回头。父亲刘明远的灵牌正在龟裂,裂缝中伸出青灰色的婴孩手掌。更诡异的是,所有灵牌渗出的血珠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滚动,在墙角汇聚成穿着嫁衣的女子轮廓。
狐火突然变成惨绿色。当嫁衣女子转过身时,刘玄的青铜左眼几乎要爆裂——那分明是三十年前投泉而亡的林晓雪,但她怀中抱着的却不是魔胎,而是一尊刻满婚书的青铜鼎。
“哥哥,该还债了。“
林晓雪的残魂发出空灵叹息。嫁衣袖中飞出三百道婚书,每张血契上都浮现刘氏先祖的面容。谭小枚突然发出痛呼,她心口的妖纹竟与婚书上的封印符咒产生共鸣,九条狐尾被凭空出现的青铜锁链钉在墙上。
青鸾剑发出凄厉剑鸣。当刘玄挥剑斩向锁链时,剑锋却穿透虚影劈在供桌上。沉香木应声裂开的刹那,藏在夹层中的物件哗啦啦倾泻而出——那是三百枚刻着“林晓雪“名字的青铜婚书,最早的一枚甚至能追溯到前朝永徽年间。
“原来每代嫡子都在轮回“刘玄抓起一枚锈迹斑斑的婚书,青铜左眼突然映出可怕画面:九代先祖在洞房花烛夜手持青鸾剑,剑尖皆指向新娘心口的妖纹。
祠堂地砖轰然塌陷。当两人坠入地下祭坛时,九口青铜鼎同时发出嗡鸣。鼎身缠绕的锁链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玉牌,每块玉牌都刻着刘氏子弟的生辰。谭小枚的狐尾扫过中央铜鼎,鼎内玄黄血中竟浮现出她自己的面容。
“宿主终于来了。“
沙哑嗓音从鼎中传出。浑身缠满婚书锁链的三长老缓缓升起,他手中的青铜罗盘正在疯狂旋转。刘玄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罗盘吸附,而地面上属于谭小枚的影子,正逐渐变成林晓雪的模样。
青鸾剑的星砂突然倒流。当第一粒砂子飞入中央铜鼎时,整个祭坛的青铜纹路开始蠕动。刘玄惊恐地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玉化,皮肤下浮现出与婚书相同的契文。谭小枚的九尾突然暴涨,狐火沿着锁链烧向三长老,却在触及青铜鼎的瞬间被玄黄血吞噬。
“还不明白吗?“三长老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跳动的青铜轮盘,“从你出生那日起,就是为今日准备的活祭品。“
祭坛四壁突然浮现三百六十面铜镜。每面镜中都映出浑身魔纹的刘玄,而所有镜像里的谭小枚,都被青鸾剑贯穿心脏。刘玄想要闭眼,青铜左眼却不受控制地瞪大,将血腥画面尽数刻入瞳孔。
谭小枚突然咬破舌尖。当含着狐妖精血的手掌按在刘玄后背时,两人脚下的星砂突然组成河图洛书。祭坛顶部传来琉璃破碎之声,一缕月光穿透九层地宫,恰好照在中央铜鼎的铭文上。
“青鸾泣血,宿命轮回“刘玄念出铭文的刹那,青铜鼎中伸出无数婴孩手臂。那些青灰色的小手攥着婚书锁链,正将谭小枚的妖魂拽向鼎内翻滚的玄黄血。
青铜鼎中的玄黄血突然沸腾。谭小枚的狐尾在血浪中燃烧,青焰裹挟着星砂凝成锁链形状。刘玄的青铜左眼映出可怖真相——那些拽着婚书锁链的婴孩手臂,掌心皆刻着林晓雪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