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想抬头,去看对方的脸,总是看不真切。
好像视线也被窗外的雨帘隔断了,模模糊糊。
湛秋呼了口气,转过一个弯,看见店门已经被打开。透过玻璃墙,灯光使得不大不小的门店像个避寒所。
梦境光怪陆离,让她感到陌生而遥远。
想了遍最近阅读的书籍和观看的影像,都非常的绿色健康,没找到招她思春的导火线。
显然当今社会诱惑多,连她姐都会用美色哄她离职去享乐,谁让她是经得起考验的同志。
湛秋心情不错的时候,笑容格外真挚,像清早摘下来的阳光玫瑰,新鲜剔透,就跟真热爱这份工作一样。
事实上她也不讨厌。
这家便利店地处要带,附近高校、大厦林立,顾客从上班族到学生都有,生意还不错。
早班很忙碌,从七点钟开始——是的,她六点不到就起床了,这点不用人夸,湛秋也知道了不起。
对湛秋来说,这份工作琐碎但没难度,需要一定体力但累不死人,有奇葩顾客但都得罪得起。
才来三个星期,她已经得心应手。
墙上钟表显示九点零三分,时针与分针形成一个单调的钝角,时间成了确切的存在。
恰在此刻,一位生面孔的顾客走进店里。
刚结过账的两个女生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店门口,都不约而同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有纯粹的倾慕和欣赏。
顾客进店就往里走,在目不斜视路过收银台时,湛秋顺口的一句“欢迎光临”
让她停下步子。
她转过头,看向湛秋的眼神起先带着疑惑,继而转凉。
像深秋的露水,在行人路过一棵树时,忽然滴进人的脖颈里。
湛秋以最开朗的笑容回应,直到她走近打量自己。
客人鞋跟高度不夸张但也不是很接地气,踏在瓷砖上,一声一声,把风中凛然的寒意都带进店里,带到湛秋面前。
湛秋想起来,昨天见过她一次,在隔壁的咖啡店外。
当时她没在笑却也不像现在一样冷峻,从肢体语言可以看出,应该在会见友人。
注意到她,是因为她迎着阳光坐,在露天的咖啡桌前白得光,谁能不多看两眼。
“您好,周三会员日买一送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对面看湛秋几秒,在湛秋无懈可击的笑容下开口,“全场吗?”
她语气里带着一点咬牙切齿,湛秋疑心是在外面被冻的,心头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怜惜。
“只有饮品区,但其他商品会员价八八折呢。”
对方看上去是寡言少语的性格,所以湛秋没想到她会突然说一段很长的话:
“那就应该在宣传语后面打括号,标明只有饮品区参与活动。而不是故意误导,等着顾客来问,耽误彼此时间。”
葱管一样的食指点点旁边的广告牌和广告词,指尖与纸板接触时,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杂音。
声音像杯无滋无味的冰水,谈不上清亮,更算不上磁性低哑,恰到好处地踩在湛秋对“好听”
的判断线上。
所以她说的话,湛秋觉得有些道理。
湛秋极少听到这种声音,跟她说话的人通常语调都是上扬的。
但入职以来,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多了,就知道没有很多人有力气用上扬的声音说话。
有平静的,疲倦的,不耐烦的,没事找事的、趾高气昂的——也不知道来便利店买个几块钱的饭团又在拽些什么。
可是冷淡到极致的声音就这一份,有种引人遐想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