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时候好像也七月,没有办婚礼,江伯年让他回来,一场江家亲眷见面会,算是礼成。
那天也下雨。
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被江惟英拎到房间里,被一次又一次的按进蓄满水的浴缸中,每隔二十几秒,他才能呼吸一次。
江惟英一次又一次的问“这婚还结吗。”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会被江惟英再次被溺进水中,最长的一次,林预数到了三十秒,他的身体以为他快死了,但其实林预知道,江惟英永远都不够狠心。
快到四十秒的时候,有人砸了门跑进来救了他。
濒临扩散的瞳孔里,映出江惟英不甘又愤怒的眼睛,红得像流了眼泪。
那是一双凌厉桀骜的凤眼,眼皮深薄,眼尾匀长,那眼睛的主人死死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掐死他,但他被拉开了好远,被很多人困住,林预就那么看着他眼中汹涌的不甘,渐渐变成深浓的痛恨。
他体会不到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为什么会痛苦,也不能明白所谓的痛苦为什么是一种束缚,他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姜辞骂他狼心狗肺见钱眼开,骂他不择手段阴险小人,姜辞骂了他那么多年,骂来骂去也就是这么多词,但林预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辜负他所望,每一句都正中红心,江惟英对他的仇恨,他无从辩解,这么多年像在做梦一样,梦里梦外,他都很想告诉江惟英,玫瑰花的刺,是玫瑰花的刺,不配得到花的人得到刺是活该,但他并没有后悔。
姜辞还告诉他,永远都不要指望被他们原谅,永远都不可能。
林预也能深深地明白这种不可能。
是他的错,全都是。
他的人生全都住在七月里,他的七月会一直下雨,他也会一直霉到永远。
12-2
雨在风里很细密,顶楼却另有一番风景。
这里不是常用的地方,有小型的停机坪,高救援很便利,但昂贵,不是正常人可以使用的,备用的机长常年拿着开飞机的工资,在做江惟英的司机。
黑色的伞柄稳稳撑在头顶,司机顶着下洗气流的巨风,将人引到那架割开了整片雨幕的旋翼下,大声喊道“林医生!请上去吧。”
说话是听不清的,林预握着扶手踏进了机舱,门一关上,声音就小了很多,江惟英坐在驾驶室里给他递了个消噪耳机,随即皱眉“怎么弄的,衣服湿了。”
衬衣早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林预脑子里全是嗡鸣,扶着座椅问“去哪里”
江惟英把人按到座位上,系上了安全带“你不会想知道的,林医生。”
夜幕和医院被拉升得越来越远,午夜漆黑的夜空澄澈清明,林预紧绷的肌肉渐渐松弛下来,无声舒了口气,渐渐也被窗外高空下的迷离灯光吸引。
“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家。”
低空的风并不很大,江惟英一丝不苟的头被吹散开,没了那份精致,桀骜的眉眼有了几分少年时的恣意。
林预摘下了耳机,神色很淡。
“你说什么?”
江惟英问了一遍,后又笑了起来“哦,你说什么都不重要。”
“有这个时间我建议你休息,还要开一会儿,在海边,是个安静的地方。”
整个华东地区最近的海,也有两三百多公里,林预不喜欢海,想到今夜还剩下的时间他就觉得格外难受,连胃都疼了起来。
12-3
低空盘旋的轰鸣声没有把林预惊醒,反而是黏腻的热风让林预浑身都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正被人抱着在走路,湿了的衬衫不见踪影,浑身几乎只剩下一条内裤,他惊了一跳,江惟英见了哈哈一笑。
“别动。”
林预自觉一个男人,被人抱着走路总是要脸上烫的,却真的不敢再动了,僵硬而屈辱地紧紧皱着眉,但江惟英才不会管他,细软的沙滩没有让他的脚步失稳,午夜的海浪像浓墨一般在他身后蔓延,他就这样抱着林预沿着海岸线越走越远。
“江惟英。”
“嗯?”
“这是哪里?”
嶙峋的怪石跟低矮的灌木围成了一片小圈,几间石头堆砌的房屋已经是很久无人打理的模样,花园里没有花,只有繁复高大的巨树和一座深坑,在深夜看上去只觉得诡异。
江惟英把林预放了下来,院子里的地灯亮了,石头小路出现在眼前,江惟英牵着林预往下走,越往下越凉,手触摸的墙壁竟是透明的。
“水晶。”
江惟英说道,接着索性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