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咱们陈府待了三年,平心而论,咱们陈府不曾亏待过你,平民出身,能坐到世子妃的位置完全算是烧了高香了,回头到了世子府,可别忘了咱们陈府的人。”
模样不曾产生变化,可在陆晚柠眼里,他脸上的慈祥温和早已经变得狰狞可怖,如同陈府这个吃人的宅子一般,将人吞吃入腹来不及挣扎。
虚伪的人接触的多了,陆晚柠自然也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领。
面不改色地应付着,“陈府的恩情晚柠自然铭记于心,断不敢忘。”
何止是不敢忘,陈夫人的刁难刻薄简直让她刻骨铭心想忘也忘不掉。
陈老爷对她的识相表示很满意,但他倒也没就这样相信了陆晚柠,毕竟女人吗,嫁了人之后难免会向着自己的丈夫。
于是陈老爷提点着,“王府里的规矩多,不比咱们寻常人家自由,你自己多加注意,别惹得王妃和世子不快。”
陈老爷瞧着陆晚柠那不见波动的面容,怀疑自己话里的意思她到底听没听懂,万一回头她跟自己装糊涂岂不是要气煞人。
于是他干脆直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与你卖什么关子,世子殿下是个短命之人,你若是想要一辈子无忧,单想靠着王府那是绝不可能的,真正能够依靠的,唯有咱们陈府罢了。”
陆晚柠故作疑惑,“晚柠没听懂老爷的意思。”
陈老爷一噎,面上的慈祥顿时中断维持不下去,板着脸,“世子府里的一举一动你都记着,有什么不对的就回来告知于我,你做得好,你姨母在府里断然不会受半点委屈。”
言下之意,若是她不按照自己的吩咐来行事,那安姨娘的境遇会如何便不能保证了。
陆晚柠虽早料到这一遭,但真被他用姨母来作威胁时心中还是难掩愤怒。
她想,真要让姨母怀上这人的孩子,与这种虚伪至极,眼中只有利益的人共度余生吗?
陆晚柠还是动摇了。
“姨母是晚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老爷即便不说,晚柠的心也是向着陈府的。”
她低着头,陈老爷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因她这识相的话笑了开来,“这才对,我从早就看出你这个孩子是个重情义的,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你姨母的。”
从陈老爷的书房回来,安姨娘还在她的院子里等着,绿萝和红菱在院子外头,按照陈夫人所说,这两个丫鬟会陪着她一同进祁王府。
见她回来,安姨娘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过来,“老爷喊你去做什么?”
“没什么,叮嘱我到了祁王府注意着规矩,毕竟是以陈家女儿的身份嫁出去的,行差踏错丢的都是陈家的人。”
闻言安姨娘白眼一翻,“什么陈家女儿,这时候开始以这个身份压人了,你会嫁去祁王府,还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女儿挡灾。”
在这宅院里待了那么久,安姨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两人洗漱完躺到床榻上之后,她攥着陆晚柠的手小声开口,“我不知道老爷跟你都说了什么,但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的声音细听带了些哽咽,许是怕陆晚柠听出来,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已经这把年纪了,日子这般稀里糊涂的过着没什么打紧的,但你不一样,你爹娘从小对你如珠似宝,如今交到了我手里,没道理要像草一样被人践踏。”
“先前我总担心你嫁到祁王府里会吃苦头,如今终于安了些心,或许祁王府对你来说确实是个好归宿,但越是这般,你越要清醒,珍惜,旁人的什么狗屁话一句都不要听,你只记着,只有你过得好了,我的日子才会好过。”
前世陆晚柠成了陈文简的妾室之后,安姨娘气得大病一场,可病愈之后依旧为她担忧挂怀。
更因为她和陈文简的关系而不敢继续和陈夫人斗,不论陈夫人做多过分的事情她都一一忍耐。
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湿润,陆晚柠伸出之间将那泪痕抹去,翻过身笑着道:“姨母放心,不止我会过得很好,咱们都会很好。”
这一夜,陆晚柠几乎彻夜未眠。
天不亮又被喊起来梳妆打扮。
来给她绞面的嬷嬷是祁王府里派来的。
祁王妃担心陈夫人给她的人不靠谱,于是特地嚷着嬷嬷前来帮着做事。
不得不说,祁王府里派来的人手脚就是麻利,处理事情有条不紊的,更是一眼便看出红菱和绿萝的心不在陆晚柠身上,以至于吩咐这两人时的语气格外的严厉。
妆容快要结束时,安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将外头的热闹氛围笑嘻嘻地报来,“世子殿下可风光了呢,姨娘是没看见,奴婢刚刚只远远瞧了一眼,世子今天俊得就跟那天上的神仙似的。”
祁慕朝的身子羸弱,以至于从正门进来的这一路上都没人敢拦着,只有陈文简作为名义上的兄长进行了一番阻拦。
然而也很快被陈老爷拽了开去,“差不多了,别误了吉时。”
祁慕朝今日一身大红十分招摇,苍白的面容不知是这两日心情还算不错的缘故还是被这火红的衣裳映衬的缘故,竟多了些血色,倒是难怪那丫鬟看直了眼。
可不就是一个惊为天人嘛。
从陈文简身边路过时,这人十分恶劣地故意将陈文简挤了开去,回过头还要朝他露出个十分挑衅的笑。
陆晚柠盖了盖头被安姨娘扶着往外走。
她本身没有太多伤感的情绪,奈何旁边的安姨娘抽泣声时不时传来,惹得她心中竟也有些酸涩。
“过两日我便又回来了,姨母别哭了。”
安姨娘轻拍了她一下,“谁说我哭了,我没哭。”
行吧,没哭没哭。
盖头盖着,耳朵便格外的灵敏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她似乎听到了祁慕朝的声音。
陆晚柠忽然有些好奇,这人今日一身红衣会是何模样。
她被一群人簇拥着稀里糊涂的到了轿子前,外头热闹得厉害,隐约能够听到不远处陈夫人那十分虚伪的不舍言论。
进轿子的那一瞬,她的手突然被人攥住塞进了个温热的东西。
盖头下的视线只捕捉到了一抹与她相似的红。
她看了眼,是块还带着热气的栗子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