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中年男人后背一紧,额头上冒出黑线来。这姑娘有点厉害,真不愧是文科状员。
颜珍珍手指指尖叩在木桌上,清脆的声响在屋里回荡。她直视着县组织部干部躲闪的目光,并从书包夹层抽出一叠泛黄的会议记录:“这是我爸在公社任职期间的群众评议表,每次换届都有超过95%的村民投信任票。现在仅凭一纸文件就否定他的工作,组织的考察标准究竟是什么?”
颜良丰望着女儿单薄却笔直的脊背,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年前。女儿当年才六岁,攥着被同学扯坏的书包,不哭不闹地把线头系成蝴蝶结。此刻她身上迸发的锐气,竟与记忆里那个倔强的小女孩重叠。
“您说农业技术推广站需要经验,”
颜珍珍将资料重重推过去,纸页边缘在桌面上划出刺耳声响,“但父亲主导的灌溉渠改造让农村旱田变沃土,这份实践经验不比办公室里的技术理论更宝贵?”
珍珍转向父亲,目光灼灼:“您总教导我,做事要问心无愧。现在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您甘心吗?”
珍珍第一次这样逼问父亲,多少有些残忍,空气仿佛凝固成冰。
“珍珍,别胡闹!”
颜良丰板着脸,“臭丫头,皮紧了不是?!”
“我没胡闹!”
被父亲训斥,女孩儿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我只是,为爸鸣不平!”
“……”
中年干部抹了把额头的汗,从公文包掏出另一份文件:“组织上知道老颜能力超群,所以,让他牵头项目督导组,直属县领导。。。。。。”
“我接。”
颜良丰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破茧般的畅快。他接过文件袋,粗糙的掌心微微颤抖:“我还能为乡亲们做事,这点就够了。”
送走干部后,颜珍珍蹲在月光下帮父亲收拾资料。煤油灯在她身后投下摇晃的影子,像跳动的火焰。“等我在大学学了管理知识,”
她头也不抬地说,“要给村里建个透明决策系统,让每个人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颜良丰望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自己潜移默化中教会她的细致与执着,如今正化作刺破黑暗的锋芒。他弯腰捡起女儿遗漏的钢笔,笔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新生的希望。
“珍珍,你放心去上大学,”
颜良丰声音温和,脸上露出笑意,“去大城市,去上大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望着老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颜珍珍眉眼弯弯,唇角上扬,“爸,你还记得海市是什么样子吗?”
在看过日记本之后,她知道,老爸在海市生活过很长时间。
“那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有梦想,有实力,”
言及此,颜良丰抬眸,目光落在空中的每一处,“那里有机会,有创造力。去吧,去到那个城市,你不会失望的。”
说罢,他好像陷入一种莫名的情绪中,神思悠远不知飘向了何处。
颜珍珍不敢打扰,一动不敢动。
良久,她轻声问:“爸,现在形势越来越好,有没有想过回到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