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辛以将摇椅向后仰,咧嘴笑起来,笑容清爽开朗得像个二十岁小伙子。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我右手?”
“我去,右撇子难道还赢不了左撇子的右手,不可能!我才不信!”
……
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队长飞镖战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齐主任乐乐呵呵画了道白线作为统一起点,让两人都站到线后,姚澄亮磨拳擦掌,冲着飞镖尖尖呵了口气,气势汹汹投出第一镖。
镖头破空,出“咻”
的一声,姚家小儿子开始亢奋的口技模拟表演。
“九环!”
刘子宣吹哨确认定点。
二队的一帮刑警鼓起掌来,高声喝彩。
成辛以走到白线前站住不动,将伸缩拐杖往孟余手里一塞,右手捏起一只镖,再无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瞄准,直接投出去。
“八环!一比零,姚哥领先一局!耶!”
二队又开始欢呼,旁边一队的人脸色一紧,连忙给成辛以加油打气。
“头儿加油!慢慢来,稳住。”
曲若伽看向方清月。但嫂子似乎根本没关注这场幼稚男人之间的无聊比试,更不在意头儿会赢还是会输,只兀自拿了个大活页本,坐在一旁捏着铅笔簌簌画着什么,下笔流畅娴熟,像是在写生湖景,只偶尔抬眼看看头儿,目光沉静。
第二镖很快投出。
但局势截然变了。
二队队长水平确实不错,还是九环。
但这次,成辛以的镖精准定在了红心,半毫不差。
十环。
喝彩声轰然四起。
一队几人互相对了个视线,不由默契会意地笑笑,一颗颗悬着的攀比心放了下来,连曲若伽和施言都看明白了——成辛以第一支镖,其实只不过是在试风向和手感而已,即便是三局两胜,使的又是非惯用手,也毫不怕让出第一局,因为头儿最擅长玩的就是心理战。没错,他们头儿偏偏就是这么狂,但又狂得这么有资本。
这下他们一点儿都不担心了,头儿根本不可能输的。
姚澄亮眉一抖。
一比一平,来到决胜局。这回姚澄亮明显认真起来,还扎起了马步,摆出气沉丹田的架势。
却不料,草地上突然起了些许微风,姚澄亮毫无防备,眼皮被风吹动,手微微一颤,但第三镖已经酝酿足够、投出去了。
抛物线极小幅度偏斜,镖头最终卡在了八环和九环之间,更偏向八环一点。
飞镖比赛中,保持成绩稳定非常重要。连续三镖不下八,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挥了,二队忙不迭欢呼叫好。
姚澄亮瞅了眼成辛以,却现这小子正在冲他咧嘴笑,心情不知怎么就那么美滋滋。紧接着,他看到成辛以做了个非常欠揍的动作——瘸着腿,手一摊,自那条白线向后,极其嚣张地退了两步,还一直喜气洋洋看着姚澄亮,晃着脑袋——分明就是在反向挑衅。
“……”
狂,太狂了。但通常能让成辛以狂成这样,就说明他心里是真有底气。姚澄亮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成辛以就站在那个俨然已远出一米有余的位置,毫不迟疑用右手飞出第三镖。
正中红心。
这要是在室内,估计天花板棚顶都会被这帮刑警的喝彩声掀翻。孟余高声兴奋大叫,一会儿扯着嗓子嚷着“头儿牛b”
,一会儿又喊“谢谢姚哥下个月的午饭”
,嘚瑟得不行。姚澄亮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确实输得心服口服,没话可说。
欢呼声响了一会儿,在方清月的耳膜都快被吵破前总算减弱了一点。成辛以摸着耳朵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玩,自己拿回伸缩拐杖回到一旁摇椅坐下,兀自添续热茶。微风清爽,等再抬头,他看着这帮刑警队年轻人亢奋雀跃、奔走胡闹的憨傻身影,毫无预兆地,胸口说不清哪个位置突然仿若被揉捏了一下,心头升起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有点像上了岁数的长辈看着茁壮成长的晚辈,又好似是一场盛大又精彩的球赛结束散场,还有点类似于刚戒烟那几天、那种缥缈虚无的戒断式怀念……
诡异,太诡异了……他开始变得奇怪了。
成辛以默默冒出这个念头。
还没交辞职报告呢,他居然就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丝离别前的不舍和酸涩。
……
什么神经呢……他抬头看了看清澈蓝天上飘着的几缕云丝。难道是因为秋天快到了?所以人就容易变得感时伤怀?笑死吧,他有什么可伤怀的。他把目光转投向湖岸边,方清月刚收起画本,正在边整理渔具边和齐主任聊天,风将她的每一缕丝都拂成格外美好的形状。很神奇,她怎么还是笑得那么漂亮,总会如此,她总是会美得仿佛他是第一次见到她。成辛以抿嘴笑,转回头喝茶。现在这个阶段,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他对此笃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