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门儿今日见魏无心和尹亮在集市上出手大方,又是个外来的上尊,所以看中他们,打算将陈十九昨日盗来的饰卖与他们。
不料魏无心又凶又横,生生夺了他匣子,打破一支钗,还抢了根镂空飞凤金步摇。
尹亮倒是给了他锭银子,足够偿还他损失,却几次出言辱骂、恐吓他。
他仗着有陈十九撑腰,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于是偷偷跟着无心、尹亮,见他们买了中市四眼井胡同王胖哥家的牛棚,出手又是好大一锭银子,让他看的眼馋不已。
其实尹亮早现躲在胡同里的他,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他又看了会儿,确定无心和尹亮今晚是打算在牛棚里过夜,这才如飞钻进胡同。
寻了个墙角,他将金钗和尹亮给他的银子藏在砖石下,又忍痛在自己鼻子上打了几拳,直打的鼻子流血、眼睛流泪才罢手。
随后,他一路假哭着,去寻陈十九。
所谓盗亦有道,其实就如人之挑食一般。
陈十九虽然自称是神京人士,其实一举一动都透着南人习俗。
他嗜辣,不喜油腻。
所以生平有两不盗。
孤寡不盗,嫌他们没滋味,钱财往往不多。而且容易得手,不刺激。
本地官商不盗,说他们油腻,吃多了就要跑肚拉稀,徒惹后患。
他最喜的是那些过路客商,故而选在辽王府落脚,只因辽王府地处马6交通要塞,来来往往的客商总是不断。
他本事尽有,但凡被他看中的主顾,总难免要着他的道。
但他行盗之时,只是独来独往,既不需要帮衬助手,也不用人放风看哨。
故而从没人晓得他手段,见不到他盗法。
他钱财来的容易,去的撒漫。
无恰当主顾时,就引着帮狐朋狗友,再叫上几个下流六等的倡乐,整日在吴家铺里饮酒作乐。
那吴家铺在辽王府城池东南角,专一接待下九流人物。
铺内虽无珍馐佳肴,却不乏各式攒盒小菜,更有本地果品、冷肴、点心,乱七八糟也能凑上满满一桌。
李门儿去他家寻他不到,径直来到吴家铺,见他果然在此,立刻干嚎着上前:
“十九官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陈十九酒已半醺,眯着细长鹭眼看李门儿。
他做盗的人,不仅头脑精明,更且眼睛精细。
只看了一眼,就知李门儿是假妆。
李门儿装作与人斗殴模样,却单单只流了些鼻血,衣服又整齐、头也不乱,哪里像是斗殴。
他也不戳破,打着酒嗝问:
“李门儿,什么事?你慢慢说来。”
李门儿将早已准备好的虚言假话说给他听:
“十九官儿,我今日去中街上花转,不料遇到两个贼人,十分凶狠。”
“他们抢去了你那只珍珠宝匣、一支金钗、一个金步摇。我与他们拼命,倒被他们打伤。”
旁边一群下九流拍桌、踹凳、摔杯、丢箸,个个是义愤填膺:
“好大胆的贼人!竟敢抢十九官儿财物!?”
“我们这就去揪住那两个贼人,一顿打死,替十九官儿出气。”
话虽如此,却没一个人肯动,只是站着乱骂而已。
陈十九慢悠悠喝了口酒,他心如明镜似的,金钗等物是被李门儿觅下了,仍不说破,反而笑呵呵劝众人:
“几个破烂饰,值得什么?李门儿,你休要啼哭。”
“你们也不必着恼,都坐下,继续吃酒。”
众人犹自叫骂不停,但还是先后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