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截说着,声音已带哭腔。
“是啊,我还没法放心的去见南海大士,”
皇上摸了摸手上的念珠,抬头看了一眼王截,“起来吧,国本当立,这个事情也等不得了,说说你怎么看。”
“这本是您的家事,我不该多嘴,您让臣说,臣就想着…大皇子英武非凡,器宇轩昂,勇力过人,可以继承大统。”
王截爬起身来,慢慢说道,“而且大皇子有诸多狄族老臣支持,势必可以上下一心。”
“朕怕的就是这个上下一心啊,苏合他虽然十五岁就在幽州生活,但整日和那些武人厮混在一起,动不动就要回代城,江山要是交给他,怕是…怕是…怕是半壁都保不住了。”
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这十五年来,你常说的礼制,朕很受用,你们禾族人的东西,朕也学了很多,苏合是朕的嫡长子,倘若朕不立他,立了别人又怎能被你们禾族大臣信服。”
说罢,皇上以手拍案,长叹不已。
“这倒是不怕,”
王截脸上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微笑,看来皇上的心思,他在殿外已经琢磨的差不多了,“我们昔族人是说过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但我们更说过要立贤不立长。倘若再有禾族人不服,我去和他解释便是了。”
“好,好啊,这是…”
皇上刚想开口,沉吟了片刻,又对门外喊道,“阿六,快进来吧!”
步六孤听宣后疾步上殿,佩剑立于皇上身侧,只不过这次的神情,更多了几分伤感。过往十五年,无论军政大事,步六孤都在身旁听宣,今天赶他下殿,势必是国本大事。这位来自灭他家园之民族,却又救他于水火的男人,看来还是要离开了。
“王卿,这里面是一份诏书,朕最近自感力不从心,你知道该在何时打开,也该知道那时做些什么”
,说着,皇上把加着封条的诏书递给了步六孤,“阿六,把这个交给王司徒吧。另外,安排密报,急奔湘州,让拔拔海日火回京师,前线暂且按兵不动。”
皇帝长出一口气,似乎心里有什么大事落地,“阿六,送王司徒回府去吧,切不可有一点闪失。”
王截向皇上再三叩拜,从步六孤手中接过诏书,二人走出大殿。这时西风已弱,太阳从云中露出一点头来,云朵继续翻滚不定。
宫城位于幽州城最正中,王截居于城西,出宫城不过两三里路便是王府,王截坐在车中思忖着下一步动作,步六孤在车外骑马护送,一路无话。
不多久到了王府门口,王截正准备下车,步六孤在一旁搀扶,就在这打闪认针的功夫,趁着四下无人,王截从袖中掏出诏书,塞进了步六孤的护心甲内。
步六孤看着王截,一脸的错愕,只见王截面不改色,拱手低头,“多谢步六孤将军一路护送,诏书我会妥善保存。”
步六孤似乎也明白了王截的意思,拱手相送,骑马回宫城去了。
王截进了府门,也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在前厅褪去官服,穿过中厅,直奔后厅书房。
“老爷,您回来了?”
王截刚刚在书房主位坐定,老管家王福便过来照料,说着已经把茶水备好,弯腰立于一旁了。
“哦,叫两位公子过来吧,大福你也辛苦,去休息吧。”
王截喝了一口茶,吩咐道。
不多时,见书房门口走进两位公子,前面一位十七八岁的年纪,便是王截的长子王淳,皮肤白皙,五官周正,身量适中,看上去书生气颇重,眼神清晰单纯,似乎又未被书本禁锢。后面一位公子,年岁稍小的,便是王截的二公子王异,皮肤没有哥哥那么白,想必是常常贪玩在外,面孔也稚气未脱,尚未完全长成大人模样,但个子已经不小,甚至高过了父兄,眼神机灵中又透出一些顽皮。
两位公子在书房中站定,行礼完毕后,分左右落座,等着父亲话。
“淳儿,异儿,过年还想去西郊庄子上吗?”
王截又喝了一口茶,似乎只是和两位公子拉拉家常。
“去啊,庄子上吃的着野味,湖河结冰了,我还能带着佃户的孩子们溜冰,打雪仗呢!”
王异果然还是孩子气未脱,抢先话。
王淳低头笑笑,看着王截道:“二弟就想着玩了,可是父亲,往年咱们很少冬天去西郊庄子上啊,郊外天气更冷,皇家除了祭天都不常去西郊,咱们是有什么安排吗?”
“这次的事情,确与皇家有关,但不是祭天,是一件更大的事情。”
王截盯着两个儿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