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我們在一起整整三年。梁茶,我對你一無所知,你也對我隱藏過去的一切。我知道你私底下會給個帶著小孩的年輕女人寄錢,我知道後,就想,哈?只要不是你老婆,不給我戴綠帽子,我管她跟你什麼關係?」
梁茶一怔,抿唇不語。
商輕離繼續說:「那年你失蹤,大雪天的躺你爸媽旁邊的墓地里,我去找你時,連你爸媽長什麼樣叫什麼名字我都沒看,因為我不在意。我眼裡就只有你。」
他哂笑了下,轉頭看著梁茶說,「只有你還不夠嗎?梁茶,那時候你在去墓地前還去了監獄看婁巍是吧?我都知道。我只是無所謂。別人與你有什麼關係?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後來,你說你要直播,我才知道原來你讀的是音樂學院,知道你喜歡唱歌。你離開,也不是因為我要結婚,而是婁巍要出來了。我看著你們同居,嫉妒得抓狂,把人查了才知道怎麼回事。你爸媽慘死,他替你殺人為你坐牢,你就蠢兮兮地把一切當成自己的罪……哈?你知道當晚我知道的時候是什麼想法嗎?」
商輕離露出個殘忍的笑:「我想,媽的,還真有這麼蠢這麼倒霉的人啊,還他媽給我碰上了。算他運氣好。」
梁茶聞言怒得攥緊拳頭,幾乎要揮上去。
可商輕離毫不在意地繼續說:「我就想,真是傻子,我得對這個傻子好,畢竟他是我的人。」
梁茶臉上松怔了一瞬:「……你以為這樣說我就得感激你?就會原諒你?」
「哈……」商輕離逕自往後慵懶地靠著,眼神里卻有股抹不開的傷感和自嘲,「我知道你不會。」
就在梁茶還等著他接著說他到底幹什麼了。商輕離卻閉嘴不談了。
他不會說,在梁茶離開北京去甘孜的那幾個月,他反而去了梁茶的老家涼城。他從當初那薄薄的幾頁介紹,一點點循著梁茶從出生到長大的地方,了解他曾經完完全全不感興的那個梁茶。
他才知道原來幼時的梁茶調皮搗蛋,在鄰居印象里卻是個機靈可愛的小孩。
他才知道少年時的梁茶,是學校里招搖耀眼的那一撮,運動會上跑得最快,馬拉松長跑破了校記錄,拿著金牌在領獎台上意氣風發,齜著一行大白牙笑得非常陽光。
他才知道梁茶喜歡喝甜甜的奶茶,要加很多黑糖珍珠,雖然跑步很快,學習也不錯,但不是個乖仔,還會逃課上網吧,和人打架出過糗,遲到被老師罰著在操場跑步。
他才知道梁茶高中時作為音樂特長生,唱歌很好聽,拿過好幾次歌手大賽的獎盃,情人節能收到很多情書和巧克力。忍痛退掉了情書,結果一天吃太多巧克力吃到蛀牙疼。
他才知道梁茶很善良,經常做好事,見義勇為,曾經帶著找不著家的小朋友滿大街地幫他找家,也抓過小偷,最後……是抓到過一個猥褻犯,將人送到警察局,還得到了紅旗表彰。
他才知道梁茶的父親是一名語文老師,母親是一個年輕時出過唱片的歌手。
商輕離拿到那捲私家偵探不知道從哪找到的家庭錄像,是梁家全家人給十七歲的梁茶過生日。他們家老房子不大,但很溫暖,總是歡聲笑語的,充滿了商輕離不懂的,渴求的,從沒感受過的……愛。
梁茶得到的生日禮物竟然是一整個插滿冰糖葫蘆的棒子,一家人笑得歪來倒去,揶揄梁茶可以出門吆喝賣冰糖葫蘆了。
老式錄像里,面龐稚嫩的少年眉眼帶笑,大口咬著冰糖葫蘆,誇張又快樂,幸福的氣息都要洋溢出來了。
「小茶,給老爸來一串!」
「十塊十塊!先拿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老爸都要錢吶?」
「那肯定啊!親父子明算帳!」少年梁茶嘚瑟的聲音從視頻里傳來。
商輕離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對這些虛假親情不屑一顧的他,卻看得熱淚盈眶,心裡翻滾著熱浪。
商輕離那一瞬,忽然想起他和梁茶的初見。
是陰森冰冷的酒窖里,被丟在原地羞恥難堪的他,聽到了一聲貓叫。那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露出了一張討好的笑臉。
是冬日初雪後,被他砸得頭破血流,額頭貼著丑不拉幾的紗布的年輕男人蜷縮在覆雪的草叢台階上,抬舒服地微眯著眼睛曬太陽,看著那一家三口小孩手裡的糖葫蘆,露出那樣讓人難以忽視的神情。
那一瞬,長期處於陰暗瘋癲冰涼世界的他,用一瓶紅酒砸破了一個世界的缺口,黑暗的頭頂一角,泄露進來一個真實到令人心動的世界。
而梁茶臉上那多年如一日怯弱溫吞膽小的面具被一朝砸破,也被頭頂滾燙的熱血澆了滿頭,從冰封僵死灰敗麻木的世界驚醒,鮮活得酣暢淋漓。
梁茶無法忍受商輕離突然間的沉默,似乎只是與他這麼咫尺之間的靠近,他就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整個人躁得不行,總要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來打破一切。
他惱道:「所以,商輕離,你把我綁到幾萬米高空,就是為了說這些——」
他話沒說完,商輕離一把將人拉過去,薄唇死死吻上去,與他唇齒牢牢糾纏在一起!
梁茶一驚,掙扎著奮力要推開他,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劇烈的動靜惹得飛機晃了一下,兩個人的心同時抖動。梁茶這才意識到他們這是在小型私人飛機上。他的心迅提了上來,一隻手死死捶著商輕離,卻又不敢太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