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大事,就算有也都能迎刃而解。他略略沉吟道:“痴儿,你以为只是与般若寺争夺虚名之事?”
“鸡鸣寺如今香火寥寥是为哪般?”
“九十九座镇魔塔上的莲花灯盏摇曳不定是为哪般?”
“那棵由鸡鸣寺初代方丈亲手植下的银杏逐渐枯萎是为哪般?”
“飞来峰上涌入那么多鱼龙服又是为哪般?”
这名活了两个甲子,遇事遇人都心平气和笑脸相迎的老和尚叹了口气,伸手为徒儿擦去满脸泪水,笑道:“你当年令五千甲士攒射那些逃往飞来峰的百姓,如今放下屠刀归入佛门,更应当明白,入世与出世仅一线之隔,不过是抬起脚便能跨过去罢了。且这世上向来福祸相依,你有尘世中的孽障,又有佛心里的悲悯,才能修得这菩萨悲悯与怒目金刚的相由心生。”
见师傅如此大的阵仗,慧悟小和尚也不禁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那件浆洗白的僧袍衣袖上:“都怪我带那个拓跋公羊上山来才引来了祸事!方丈祖师,我这次闯的祸是不是很大很大啊?”
普济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手给徒儿擦泪,一手给徒孙擦泪,依旧是笑呵呵道:“慧悟不哭,须知福祸从来不是谁能引来的,除去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他仰头看向云遮雾绕的天穹,眯起的眸子似乎穿透了云雾,看向云生更深处,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
慧悟见状也循着祖师的目光看向天穹,但却只望见雾气朦胧,云海波澜。
普济低头为两名哭成泪人的徒子徒孙擦去眼泪,起身推开半掩竹门想要走出屋子,下一刻却只见一个圆鼓鼓的大肚腩夺门而出跃入觉眠、慧悟两人眼帘,而普济的后半截身子却卡在门框内,摇摇晃晃不得出。
“噗,哈哈哈哈。。。。。。”
原本泪人一般的两个徒子徒孙破涕为笑,笑与泪模糊不清。
只见普济双耳垂肩身宽体胖,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身躯似泥胎米勒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师祖三个光头相对而视,一边哭一边笑。
。。。。。。。
辞别了与自己有“八败之交”
的萧关山,李羡渔戴着那张精致描摹的书生面皮踏入金陵城。
这座富庶甲天下的旧楚雄城坐落于秦淮河畔,两岸店铺林立人头攒动,杨柳依依暖风醉人,比暖风更醉人的,是画舫游船上穿着绫罗绸缎朝过往行人招摇彩帕的吴侬美人。
沿着秦淮河畔一路走来,李羡渔几番观摩现,这金陵城里的女子确与凉州女子不同,一口吴侬软语能酥了男人的骨头不说,更有一种慵懒缱绻的纸醉金迷,怪不得总能传出些才子佳人的痴心佳话。
李羡渔一袭白衣配剑漫步于秦淮河畔,正想着联络剑阁于金陵城里经营的几处暗桩,忽而一只香帕被风吹来,遮在了他的脸上,绮罗幽香沁人心脾。
李羡渔伸手从脸上取下香帕,扭头看去,只见一名姿容胜雪的娇俏女子正站在画舫上捂嘴轻笑,两颊浮上羞涩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