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舅舅老當益壯,五十出頭了騎在馬上依舊穩得很,見馬兒跑得飛快,他笑著稱讚在馬車裡帶娃兒的外甥,
「我們登州府可沒這麼好的路,以前我也來過濟南府,路況還不如我們那兒呢,現今能有如此改觀,可見你上任三年,在民生政績上確實上心了。」
林海謙遜的笑道,「為官一任本就應該造福一方,當不得舅舅誇獎。
只是我孤身在官場裡掙扎,身邊連個可靠的人都沒有,著實孤單得很,舅舅不如舍個表兄與外甥當師爺吧。」
張舅舅以前並不覺得當官有何益處,京里那群玩意兒不是蠅營狗苟,就是尸位素餐,想起他們就討厭。
可今天看到林海做出的成績,他又有些改變主意了,若是真能為百姓做些實事,混跡官場也是無妨的。
他沉吟片刻才打定主意,「你大哥老實,三哥莽撞,只有老二或可一用,那就把他留下好了。
他那兩個兒子也快到結親的年紀了,送他們到濟南府的書院多結識些同窗,也好說親事。」
林海喜不自勝的應了下來,二表兄卻苦下了臉,見黛玉扒在窗邊一瞬不瞬看著自己,他可憐巴巴的拌了個鬼臉。
黛玉咯咯笑了起來,躺平男被迫上崗打工,好不可憐見兒的。
張舅舅看著黛玉,笑道,「這孩子養得真好,大氣不認生,天生自帶一段氣度,真是可惜了。」
黛玉暗自翻個白眼,心裡清楚他可惜什麼。
她跟舅爺的孫子是五伏以內的血親,嫁到他們家萬一生出傻子可怎麼辦。
林海表面上一笑而過,心中卻很慶幸舅舅家最小的孫子都十歲出頭了,以敏兒的性子斷不肯黛玉嫁進無權無勢的人家,哪怕張家是蓬萊當地的鄉紳望族,也達不到她的標準。
馬車跑了一個半時辰便來到縣城外的山腳下,林家派來的下人早已守在山路邊,見自家主人到了就迎上來行禮,然後在前面領路,帶領林海一行來到半山腰的道觀門前。
張舅舅跳下馬,親自上前叫門,過了好半晌才聽到裡面有道清亮的女聲響起,「來了來了,叫魂兒啊。」
隨著聲音落下,三米多高的木門吱呀一聲向里打開,一位滿頭銀絲的清瘦女觀一手拉門,一手拿著拂塵,指著來人就要呵斥。
等看清門外站著的人時,她所有聲音都卡在喉嚨里,直接愣在當場。
林海這邊幾人也都呆住了,女觀雖然蒼老,眼神卻很明亮,束髮帶冠的樣子跟張舅舅極像,兩人像照鏡子一樣杵在那裡大眼瞪小眼。
林海最先反應過來,長得跟自家舅舅一毛一樣,說不是親人都沒人信,他叫了聲姨母,帶著黛玉倒頭便拜。
三個表兄也跪倒在地,他們稱呼孔觀主為姑母,誠心誠意的磕了幾個頭。
孔觀主被幾個年輕人又是姨又是姑的叫得有點傻眼,她拂塵一揚讓幾個小輩起來,
「你們進來說話,我都說過要閉門謝客了,這又來幾個認親的,大白天的活見鬼了。」
第1o章第十章
孔觀主說著又掃了張舅舅一眼,面對這張跟自己至少九成相似的臉,趕人的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再看跪拜自己的幾個後生,俱是氣度斯文,儀表不俗之人,穿著錦衣華服,後頭又跟著奴婢車馬,怎麼看也不像是亂認親打秋風來的。
她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暗自嘆息一聲,拂塵一甩就讓人先進道觀再說。
等林海幾人站起來向里走時,孔觀主才看到靠在林海身邊,小小一隻的黛玉。
她脫口而出,「好胖啊,從沒見過這麼肥的丫頭。」
黛玉心說怎麼說話呢,她小胸脯一挺,脆生生說道,「姥姥好,我娘說這不是胖,是堆起來的福氣。」
孔觀主哈哈大笑,蹲下身與黛玉平視,「小人兒你才丁點大,知道什麼是福氣?話倒是說得挺利索的,真是個小機靈鬼。」
黛玉自穿越以來從沒見過像孔觀主這樣性情爽朗又隨心所欲的人,恍惚看到了上輩子嬉笑隨心的自由女性,一下子就喜歡起來。
她嘿嘿一笑,拍著小肚子說道,「吃飽飽就是福氣。」
孔觀主聽得一愣,隨即一把將黛玉抱起,對林海挑起劍眉,「這娃兒我要了。」
她一手抱著黛玉,一手提著拂塵,大有敢不同意就把你們都打出去的架勢。
林海苦笑著連連搖頭,親人還沒相認,孩子就先被搶走了,這次上山虧大發了。
張舅舅也是哭笑不得,趕緊把他們是如何聽說這間道觀,以及為了給黛玉找座師打聽孔觀主家事經歷,隨後發現有可能是血親的事詳細敘述了一遍。
孔觀主聽完並沒有過多表示,只笑著看向懷裡的黛玉,「小東西你才多大,就鬧著找師傅,我們可說好了啊,請師傅容易送師傅難,既把我請了去,可就由不得你嫌辛苦不肯用功了。」
黛玉沒想到孔觀主會這麼輕易就答應成為她的老師,當下笑得見牙不見眼,拼命點頭表示絕不後悔。
孔觀主扶住黛玉的小腦袋,轉身招呼滿臉驚愕的幾個男人到正殿落坐,然後才說起自身往事。
當年孔氏夫妻成親多年久不生育,被派到地方上任後反倒有了喜訊,夫妻二人欣喜若狂,正想把這個好消息告知親友,誰知當天家裡就來了個癩頭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