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东城不一样啊,随便出门买个菜都能遇到不下十顶乌纱高帽,磕着碰着哪个就是东家他老爹朱节度都不定能搂得住。
这不才月余时间,就已经有七八个兄弟进了开封府大牢,吃上了公家饭,这端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怎么都不说话了?都哑巴了?刚才不还都一个个尾巴翘上呢吗?”
朱汝贤看着众泼皮个个低头默不作声,转而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兄弟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但是再如此消沉下去咱们可就真的要没有活路了啊。”
“如今想要有活路,就只有一条……”
朱汝贤扫视一圈高喝道:“打回去!”
“打回西城去,夺回盘!夺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一切!”
一众泼皮也被朱汝贤这番话给激起了血性,同声高呼,“打回西城,夺回盘,打回西城,夺回盘……”
院中一侧有走道凉亭,一位身穿锦服的华贵公子正面无表情的端坐亭内看着院中这一幕,身后站着十五六名环胸抱臂的粗布壮丁,状做凶神恶煞模样。
“先生确定打探清楚了吗,那个王智果真只是一个小小的婺州观察使之子?”
华贵公子微微侧身问向立在身边的青袍文士。
那青袍文士三十出头的年纪,头戴青纱头巾,三角眼,高颧骨,身材细长,尖腮突唇顺下三瓣小胡,按照王二郎的话说,端的不似好人呐!
“回衙内的话,都打听清楚了,那王智之父王禀确实只是个观察使。王智本人也只是个太学院的普通学子。”
青袍文士恭敬回复,心里却不禁腹诽,小小的观察使说的轻巧,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宋朝正五品官员,都可以参加朝会面见圣颜了。
一些大姓家族能出一个那都是八辈子烧高香了,更是普通百姓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不过这话出自衙内之口也属正常了。
文士口中的衙内正是当朝三衙太尉高俅高太尉亲生第三子高尧辅。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他太尉门前即便没有三品官也有个五品官了,何况还是太尉亲子。
“太学生吗……”
高尧辅微微皱眉,这倒是个麻烦,他不怕正五品的观察使,却有些忌惮一个太学学子身份,谁不知那些个太学生就是一群盯缝的苍蝇,见谁不爽都能咬两句,起哄的本事更是一流,他们就是舆论的载体,要是被他们盯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有宋一朝还生过太学生联合逼宫事件,最后有大臣被活活打死,皇帝都被迫妥协,太学生之威可见一斑。
不过仅仅是一个观察使一个太学生的话,怎会如此嚣张跋扈,那王二郎在汴京城的纨绔名声可是连他这个太尉亲子都久闻大名,甚至连御前红人威远节度使朱勔独子都敢打成猪头,这次明知道有自己在后撑腰也敢约战城外小树林,这厮为何如此大胆?
仿佛是看出了高尧辅的疑惑,青袍文士躬身低声道:“那王禀乃是童贯童相公门下心腹爪牙,童相公对此人多为依仗,走南往北多侍其左右,想来应是如此助长了其嚣张气焰。”
听到文士如此言语,高尧辅这才眉头一舒,原来如此,怪不得此子在子脚下的汴京城也敢如此放纵,原来是靠了童相公的山头。
这童贯可是执掌西府的枢密使,手握全国军政大权,权柄仅次于东府宰相,朝中多称之为‘副相‘,比他这个挂着太尉头衔实则仅是禁军一司的都指挥使老爹还要尊贵三分。
他高尧辅看似无脑纨绔,实则机警过人,不能得罪的人他是一个也不会得罪,每每有不轨举动,也是让人先查清门路确定无过硬后台才会下手。
这些年来仗着他老爹的势,欺男霸女破门败家之事不甚其数,如今却依然招摇过市,无人动其皮毛。
如果只是童贯门下走狗之子的话,那倒没太多的顾忌,只要不打死,问题就不会太大。
只是他不知,王家二郎对他也是这般想的。
这时院中的呼声停止,王尧辅抬头看去,只见朱汝贤迈着小碎步小跑过来,在他面前停下,谄媚道:“都已交代完毕,高兄要不再训上几句?”
“不必了。”
高尧辅摇头,后又起身道:“记得你说的话就行。”
“记得记得。”
朱汝贤忙不迭点头道:“答应高兄的承诺,必不敢忘,日后西城所得七成定如数如期奉上,不敢有丝毫隐瞒。”
朱汝贤说完又扫眼打量了一圈亭中这一群壮丁,这次能否重回西城,夺回往日盘,可就指望高尧辅带来的这十几条壮汉子了。
从上回被打成猪头那次之后朱汝贤就知道,自己门下那些个泼皮无赖都是欺软怕硬的主,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打打顺风架还行,真遇到硬茬子,指望他们拼命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要来的实在。
“那就出吧。”
高尧辅说罢转身向着后门走去,青袍文士带着十几名壮丁随后跟上。
朱汝贤则是等着高尧辅他们走后一刻钟左右,才带着四十余泼皮出门。
他只是纨绔,又不是傻子,在汴京城,尤其是在这高官满走,贵人多如狗的东城这块,要是五六十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宣德大街上,怕是到不了西门城楼就已经到了开封府大牢。
他们甚至连棍棒武器都不敢携带。也只敢走后门人少的巷子。